漆黑的天牢阴森寂寞。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没有丝毫生的气息。
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气息,似乎已经麻木了。白天黑夜,都一直盯着那条吃了老鼠就再也没有动过的蛇。有时候实在撑不住了,她会睡一会儿,可是她睡不死,总是匆匆醒来看着那蛇是不是已经醒来。
今日是小年夜。可是这样的地方已经是没有生的希望的地方,皇宫那火红的气息怎么可能感受的到呢?她甚至已经习惯了那些老鼠和虫子的味道。满地的骨骸看起来触目惊心,然而她早已冷漠了下来。
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来过。已经六日了,每日靠着这牢房中各种可怕的生物过着生活,珍德妃甚至在想,哪一日,她会被逼着迫不得已去捉了那条蛇吃下。
慢慢地闭上眼睛,她很累,很困,甚至很想就此睡去。那蛇醒来就醒来吧,一口下去,她就会像那只老鼠一样,很快地就没有了知觉。那样的不是很好吗?就不会这样痛苦了。
龟裂的双唇微微动了动,她紧紧地抱住双膝,将头埋进了双膝之中。
变成恶鬼……
即便是变成恶鬼,她也不会放过那些把她害成这样的人!
像她这种,像她这样的女子,注定是要下地狱的,即是如此,她还怕些什么呢?
而且,她还没有死!
只要她还没有死,她就有机会出去!她的皇儿那般孝顺,会来救她的,一定是回来救她的!她即使这样苟延残喘,都要活着,活下去!等着她的稷儿风风光光的把她接出去,给她戴上太后那厚重华丽的凤冠!她还要看着稷儿把南宫紫抢做自己的妃子,看着稷儿高高在上地把蓝殇一党全部处死,看着稷儿孝顺地将南宫紫献给她由她玩弄处置!
没错!她还有那样光景的未来,她怎么可以死!
嘴角划过一抹残忍疯狂的笑容,原本有些颤抖的身子都停了下来。
静静的。四周都是静静的。
然而,风残忍地吹入牢房,那些刑具相互碰撞着,诡异而可怕,就像是那地狱的黑白无常拿着那绑着鬼魂的铁链一步步走来。
长长地睫毛已经沾满了灰尘脏污,听着那邪恶般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不知是闭眼闭得太过紧,还是被睫毛上的污秽弄疼了眼睛,她的眼角竟然挤出了泪花。
“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的声音是那般的阴森可怖。长长地地牢走廊里,回荡起那轻飘飘的脚步声。
珍德妃眼前浑然眩晕。
真的,真的是黑白无常来索命了吗……她……还是等不到了吗……
轻飘的脚步声回荡在了长长的走廊里,还有着铁链碰撞的声音,一步步,一步步逼近……
渐渐地,黑暗的地牢竟然有了一丝光亮。珍德妃鼓足勇气睁开眼睛,缓缓地抬起头……
牢房的铁栏杆外,几个黑影冷冷的站在那里,他们都披着黑色的披风,最前面的那一个还蒙上了一层黑色的面纱。
见珍德妃抬起了头,领头的黑影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跟随。跟随点头,拿着一个圆滚滚的大元宝递给了看守的狱卒,狱卒大喜,急忙点头退下。黑衣人依旧冷冷的站在那里看着她,也不说话,身后的跟随小心翼翼地掌着灯笼,也是几乎不敢动弹。
没一会儿,狱卒又来了,抬着一把红木的椅子放在了牢房旁。
“娘……”
狱卒刚说了一个字,就被黑衣人身后的跟随狠狠地瞪了一眼,眼神犀利冰冷。狱卒吓得哆嗦了一下,急忙改口,“请主子坐罢……”
黑衣人点头,坐了下来。
“珍德妃,本宫来看看你,今儿小年夜,本宫想着,也不能让你一人儿这般凄惨呀!”
珍德妃冷哼一声,“那本宫还真谢谢你了。”
黑衣人冷下了语气,她让跟随把灯笼高举了些,仔细地看了看那阴森可怖的牢房。然后她笑了,“这几日,你看起来过的还很好,还有些吃的。”
珍德妃死死地盯着她,“我知道你今日来做些什么,你放心罢,我不会说的,说了只会害了我的稷儿。”
然而黑衣人却没有放下心来的样子,冰冷地说道:“本宫是不信承诺的。”
珍德妃皱眉。
“人生性软弱自私,谁又知晓你会不会经得住刑罚呢。”
珍德妃大惊,“你难道不是……”
黑衣人冷笑,“没错,本宫不是来警告提醒你的。而是来帮助你永远闭嘴的,反正……”说着,她又打量了那牢房,鬼魅地继续说道:“在这里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珍德妃的瞳孔扩大,那满眼的惊恐和惧怕映着黑衣人那冷漠的身影。浑身仿佛中了雷和闪电,已经无法动弹。
“哈哈哈哈。”黑衣人笑了,笑得冰冷残酷,那声音穿透着珍德妃的耳膜,在她的脑海里轰轰作响。
“我,我可是稷儿的母亲!”珍德妃顾不得许多,失声大喊了起来,“你若是杀了我,稷儿不会放过你的!”
“哼!”黑衣人冷哼,“有你这种无能的母亲,五皇子也是苦命,还不如早早把你送走,让他也少了些顾及!”
“而且……”黑衣人说着,伸出她那艳红的蔻丹,细细地欣赏着,“你以为本宫同你一样蠢笨吗?本宫怎么可能让五皇子知道是本宫杀了你呢?”
珍德妃更加紧张,她几乎屏住了呼吸,“稷儿是可以救我出去的!稷儿会赢的!”
黑衣人的话语顿时凛冽,她厉声说道:“你以为,有一个杀人犯母亲,五皇子将来夺得了皇位后不会遭人指指点点吗?!珍德妃,你不要天真了!是你自己失了本宫给你的机会,现在可好,落入这般田地!你当这里是哪里?这里是顶层天牢!没有人是可以从这里出来的!一个坐过顶层天牢的人,有谁人会服她做太后?!”
珍德妃怔住,她已无言可对。是啊,她这样一个无能的母亲,又有什么资格再拖累自己的儿子呢……
可是……
“不!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死了,稷儿会伤心的……!”
“现在,已经由不得你了。”黑衣人说着,斜眼看了一眼狱卒。
狱卒鞠躬行礼,拿出了钥匙。哗啦啦的钥匙如同刺耳的音律刺向珍德妃,她似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死神的逼近。
“本宫还要快些解决你,今日老祖宗摆了小年夜晚宴,若不快些,就赶不上了呢……”黑衣人故意炫耀着,那红色蔻丹在眼前耀眼地画着不规则的曲线,晃得珍德妃眼花缭乱。
狱卒打开了牢门,哗啦啦的钥匙和已经有些发锈的门锁碰撞,发出一种异样的声音。随着那“咔”的一声,门锁开了,狱卒走进牢房。可是他没有向珍德妃走去,而是向那另外一堆对着发霉的稻草堆走去。
狱卒在稻草堆顿了顿,然后小心翼翼弯下腰去。忽然,狱卒迅速伸出右手,猛然抓住了那条蜿蜒在稻草堆中的那条蛇的头。蛇醒了过来,可是它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懒懒地卷了卷身子,连信子都没有吐。
狱卒得意,抓着蛇走出了牢房,走到黑衣人跟前,拿着蛇给黑衣人看。
黑衣人瞥了一眼,眼神中就尽是厌恶,“是带毒的吗?”
狱卒点头,“是的,这条蛇似乎是四、五日前补的食,毒液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黑衣人冷笑,看向珍德妃,“既然它让你这么害怕,就让它送你走,怎么样?珍妃娘娘?”
“不、不要……”珍德妃失去了理智般大声吼道,“不要,不要让我死……”
“求求你,让我,让我活下去,将来,将来一定……”
“把那条蛇拿走,求求你,求求你!……”
她几乎是要把这些日子来对那条蛇的恐惧全部发泄出来,恶狠狠地盯着狱卒手中的蛇,恨不得将它碎尸万段。
“哈哈哈哈!”
“珍德妃,你也有这样一日啊!”
“有个有出息的皇子又怎样呢?”
“今日还不是被本宫踩在了脚下呢?”
“哈哈哈哈!”
黑衣人大笑着,疯狂地大笑着,那漫天弥漫着她那疯狂地恨意。
忽然,她停了下来,凛冽的目光刺向那拎着长蛇的狱卒,“还愣着做什么,本宫已经看厌了这张又老又丑的脸,快些给本宫解决了!”
狱卒早已被黑衣人吓破了胆子,现在在他看来,这个黑衣主子远远要比他手中的毒蛇可怕的多。他小步跑回牢房,蹲在了珍德妃跟前。
蛇渐渐苏醒了过来,正在因为被人强迫叫醒而生气,它看着蜷缩在那里的珍德妃,吐着它那粉嫩的分叉的信子。
那条蛇就跟自己咫尺之遥,珍德妃早已瞪大了双眼,眸中的惧怕映着毒蛇那粉色的信子。
“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珍德妃开始尖叫,一把推开了狱卒,她开始逃窜,抱着头飞快地爬着,挣扎着起身。
黑衣人见状,立刻吼道:“快些把门锁上!”
跟随急忙放下灯笼,用最快的速度锁上了牢门。
因为被珍德妃突然推到,狱卒手一下松了,手中的蛇立刻挣脱了他的手,然后转身狠狠地咬住了狱卒的喉咙。狱卒双眼大睁,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毒蛇狠狠地咬住。
几秒之后,蛇松口,但是它似乎还在愤怒之中,依旧激动地四处游爬着。
空气凝结,所有人,包括牢房中惊恐逃窜的珍德妃,都在那一瞬间愣住,看向狱卒,狱卒的面色开始发乌,唇色迅速变成了暗紫色。他在地上痛苦地捂住喉咙翻滚着,却已经叫不出声音。
似乎早已知道这个牢房中是有蛇的,牢房的栅栏设计的连蛇都无法逃出。
狱卒渐渐地,渐渐地,挣扎幅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他抽动了两下已经全身发青的身子,瞪大着双眼,死了。
珍德妃怔怔看着狱卒断气,瞳孔中那死不瞑目的双眼更是让她惊恐万分。
“啊啊啊啊!”她拼了命地敲打着牢房门,“开门,求求你,开门!”她挣扎着,泪水不住地喷涌。
牢房中的蛇还在气愤地游串,似乎在寻找下一个能够让它发泄愤怒猎物。游走的蛇在稻草和地面上摩擦出“沙沙”的声音,让珍德妃更是惊恐不已。她发了疯一样开始撞牢房。
“求求你,救救我……”
黑衣人在红木的座椅里,像是在欣赏一个艺术品一样欣赏着珍德妃的恐惧,牢房里就像是一场有趣的闹剧,使得她那冰冷的唇角划出一抹艳丽的笑容。
毒蛇似乎找到了珍德妃,它几乎都不再冷静,只是愣了几秒钟看向珍德妃,然后……
不可思议般的……
它紧缩了自己的身体……
接着……突然,它像是弹簧一样,将自己从体面一跃而起。
所有人都惊呆了,从没有人见过这般愤怒的蛇,竟然从地面一跃而起!
半空中的毒蛇猛然地张开了它那有着硕大毒牙的嘴巴,毒牙威风凛凛地暴露在了外面。
“卡擦。”
它狠狠地咬住了珍德妃的喉咙。
时间停止,空气凝结……
珍德妃凝固在了那狠狠敲打牢门的动作上,睁大了双眼,空洞地看向黑衣人。
如同慢动作一般,珍德妃的身子慢慢地向地下滑落,空气中悄寂无声。只有她那渐渐发乌的脸庞保持着那惊恐的表情,空洞地眼神怔怔地透过黑衣人的身子看向了远方。
…………
“母亲,稷儿会来救你的。”
“母亲,只有你才能做太后。”
…………
她是太后……
她才是太后……
“珍德妃,你这是何苦呢?安安静静地死掉,不比这样经历这般恐惧痛快些……*&@#¥%&*”
她听不到那黑衣人的话,耳中隆隆作响。
…………
“母亲,让稷儿长大保护你好不好?”
“稷儿要让全世界都没有人敢欺负母亲!”
…………
可是为什么?
她还没有知道做太后是什么样的滋味……
她还没有看到稷儿披上那威风凛凛地黄袍……
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困难……
眼前的事物渐渐朦胧不清,那黑衣人的身影也越来越遥远。
“稷儿,对不起……”
“母亲没用……不能陪你到最后了……”
“你穿上黄袍的样子一定英俊至极,对吗?”
“待到那日,你定要穿上那金黄色的黄袍,昭告天下,母亲是太后……”
“母亲是太后……”
黑衣人冰冷地看了一眼牢房内渐渐断气的珍德妃,起身,“把食物扔进去。”说罢,她便走了。留下的跟随瑟瑟发抖的将原本准备好的事物扔进了牢房,然后两个人齐齐端起了那把红木座椅,跟随着黑衣人消失在了天牢长廊的尽头。
小年夜甚是寒冷……
将那牢房中古老残忍的刑具吹得“哗啦啦”地响着。
那游走在牢房中的毒蛇终于耗尽了毒液安静了下来,慢慢地爬回了那发霉的稻草堆中,蜷起了它三尺长的身子,安稳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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