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朗的母亲死于一场意外事故,那时韩朗刚满一岁。
韩箫一年到头在家里待的时间不到一个月,孩子由家里的保姆一手带大。因此,这对父子在感情上并不亲近。
俗话说“严父慈母”,对于母亲,韩朗的认知近乎为零,而在大多数人眼里严苛的父亲形象,他也是无法理解的。
小时候,韩箫对他不闻不问,长大以后,韩朗对自己的父亲本能地感到畏惧和抵触。
就像现在,韩箫面对着窗外漆黑的天幕,无法看清其脸上的神情。
但是韩朗不用看也明白对方分明是透过窗玻璃观察他,以及那深邃的眼里透出的,冷酷而充满审视意味的目光,仿佛他注视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件等待评判价值的物品。
“离开家多久了?”依旧是不温不火的提问,就好像在谈论天气。
“三个月不到。”韩朗的后背挺得笔直。
他再清楚不过,面前的人表现得越是平静,自己这一次受到的惩罚就越重。
“两个月零十七天。”蓦地,韩箫缓缓说道。
韩朗抬眸的一瞬间,韩箫恰巧从落地窗前转身,两人目光相触。
相似的轮廓和眉眼,相似的冷冽的气质……
不同的是,一个冷而强戾,一个冷而疏离。
“日子倒记得很清楚。”韩朗扯着嘴角笑了声,故作镇定的表情掩盖不了此时脊背处生出的寒意。
面前这个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不仅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他血脉相通的人,也是他骨子里最惧怕的存在。
这种惧怕仿佛与生俱来。
说起来也怪,虽然韩箫几乎没有对孩子亲近过,但也不曾打骂,甚至是一句重话也很少说,然而从小到大,韩朗对他本能地保持警惕,能敬而远之绝不靠近半分。
因此,父慈子孝这种场面在韩家绝对是百年不遇的奇观。
韩箫伸手打开了壁灯,随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窗台边的两把座椅。
明亮的光线融化了充斥于房中的夜色的阴霾,韩朗沉默着落座,目光却未曾离开韩箫的身上。
从儿子的眸光中满意地捕捉了一丝惧意,韩箫半眯起幽深的眼睛:“听说你最近和在和女孩子交往。”
听说?
韩朗心里冷笑,他才不相信对方仅仅只是“听说”这么简单。
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亦是如此。刚刚这句话看似是试探,但韩朗深知自己平日里的一言一行韩箫都了如指掌。他能逍遥在外两个多月,并非因为韩箫抓不住他,而是对方根本不想那么早出手。
“这个女孩子名叫顾小白。”韩箫用的是陈述句,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你的一切我都了然于心……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他厌恶强势到咄咄逼人的韩箫,也反感处处败于下风的自己。
“你们俩不能在一起。”这是韩箫第三句话。
淡淡的语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强硬。
韩朗手指微微攥紧:“凭什么?!”
不是为什么,而是凭什么。
作为韩氏的董事长,韩箫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他的话就是命令,不需要理由。
作为一个父亲,从韩朗小时候到现在,他在某种程度上又给了儿子极大的,乃至于同龄人无法想象的自由。
韩朗打架闯祸,他让人摆平;韩朗出国旅游,他二话不说给了张六位数的卡;韩朗想做生意,他直接将旗下一个分公司交付过去。
一个在生活上从不对他进行管束的人为什么要干涉他的感情?!还是说,对方已经发现了?
“我喜欢什么人,和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无关。”
有史以来第一次,他直面自己的父亲,义正词严地说不。
对方并未动怒,相反,悠然地端起茶几上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红茶品了一口,平静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
“希望你不要后悔,我的儿子。”末了,韩箫似笑非笑地放下杯子。
韩朗心脏“咯噔”一沉,握拳的右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在他的印象中,尽管韩箫极少发怒,可这绝不代表此人是个好说话的角色。
在生意场上向来以杀伐决断著称的韩氏集团董事长,被人们冠以“商海修罗”的形容,冷情、冷漠,铁石心肠,惟我独尊。
每当听到这样的言论,韩朗都会禁不住冷笑,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父亲,尽管他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韩箫这个人,根本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