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慕走出皇宫时,外面已经空无一人,罗克敌跟刀流星忙走上前来,罗克敌忙为夏慕披上狐裘风衣,转身却是叹了口气:“哥,我们走吧。”
夏慕瞧着这已经是重复了多少次的历史图景,心中有种伤春悲秋之意,一路上乘着轿子走长安街街到天桥,瞧着店铺集中、气象更繁华的街市,冒襄隔着帘子默默注视着摩肩接踵、嬉笑自若的来往行人,他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
只见蜿蜒贯穿于东西门之间的十里护城河,是京城里最热闹繁华的一条河道,也是京城的绮靡浮华、酒色征逐的销金窟。
这里有着最繁华奢费的妓院,最舒适优雅的住宅,最富丽堂皇的酒楼和最出色的戏班子。
虽然紧靠着就是庄严肃穆的顺天府学宫和科举的考唱—贡院,可是,这丝毫也不影响那些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气氛,而且不如说,正是亏了那一班饱读诗书而又自命风流的圣人之徒的热心参与,才使得这醉牛梦死北京城,平添了许多特殊魅力和奇异的色彩。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既然泱泱中华无一人,提马战北疆,驱除外虏,收复河套,那他这个空有一腔热血的穿越者,也不能继续安逸了。
来了这个世界,既然看见了,听到了,那就总要做些什么吧!
胡虏夜扣关,大雪满刀弓。谁将轻骑逐,我欲射天狼!
回到府中,徐熙怡跟阿桑都在忙着打点行囊。
夏慕一个人瞧着这个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自己的家,只见里面的房舍,不论规模大小,全都装饰着雕栏画槛、珠帘琐窗。讲究一点的,还在院子里凿池植树,垒石栽花。
每一所房,都有一个带栏扦的露台,伸出水面,供人纳凉消夏,赏景观灯。
他在这里会友、接客、谈生意、论诗文,自然,也还要纵酒、豪赌、狎妓、看戏,想出种种方法享乐,把著名的六朝金粉地最浮艳奢华的这一角,舞弄得更加花团锦簇,五光十色。
呵呵,不想,原来他自己也这般的纸醉金迷。
大明嘉靖四十年八月初一日,三边总督夏慕,提总督京营戎政,亲率一万军士,开赴辽东,振国精武,训练新军。南北二京听起调度,神机营全团开赴。
夏慕一早更是就让罗克敌将前些日子抄家得来的金银财宝,都换成了军饷,让俞大崷先一步秘密押送了辽东。朱希忠又在半个月前,让南北二京的神机营火器制造等专家,都开赴了辽东。
顿时整个二京,上下一团火热,大有雄赳赳,气昂昂,抗击外虏,保家卫国的气势。
百姓也是夹到相望,看着连绵三里不绝,鲜衣怒马,长刀火枪的大军,全都惊奇,他们已经二十多年没看到如此大规模出征的军队了,少不得心中还有些希冀,都指望这位伯爷,能继往开来,训练出一支新军,收复河套。
现在的辽东,其实还并不在明朝的掌握之中。沈阳被划分为建州,被女真人占据,广宁开始的河套之地,就是现在的辽阳,锦州等地,都被俺答占据,西北长城的居庸关,山海关原本是北京的内长城,现在却成了抗击外虏的国防线。
夏慕对辽东的局势了如指掌,当地人民在多年俺答的铁蹄之下,要远比江南跟京城的人要有血性得多,似乎北地的百姓自古以来都更有那股子杀敌为国的劲。
当年八年抗日,东北抗联从满州里一路打到了上海,又从上海干到了新疆,横跨了全国,成为抗日的铁血中坚,八百万辽东人民出关抗日,只有一百七十八万人活着回了老家。
除了辽东之外,还有川省,也是千万川丁出川抗日,结果只有三百万人活着回去。
这一切都证明,中华民族,有不畏生死的抗敌决心和英勇无畏的信念,一切来犯之敌,必将被诛!
想着夏慕高坐马上,一把拔出了手中的绣春刀,顶着塞北大地硬朗的秋风,吹荡起了战马悦耳的伶仃,吹迷了夏慕的双眼。
瞧着那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北国塞北山川,大吼了起来:“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全速进军!”
顿时一万鲜衣怒马,寒刀金甲的军士,挎着火绳枪,提着绣春刀,昂首挺胸的穿过了居庸关,向着一望无际的北边杀去。
小凌河,大凌河,是义州城外的两条主要河流。义州也是辽东抗击北元俺答,牵制建真女族的关边军防重镇。
可是今天,义州却是沸腾了。
忙着修建烽火台的义州百姓,都听闻近似于皇帝陛下一般拥有巨大权势和传奇色彩的大人物,居然驾临他们的身边!这让他们惶恐,他们还不清楚宁远伯猝然驾临所为何事,一个个都禁不住战战兢兢起来。
到了晌午,温度已经升高,城外军队开始松动,过了一会,城头上旗帜全部换成大明青天白日旗,队伍便开始骚动。
中军一人挥了一下手,队伍立刻安静了下来。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城门渐渐地打开了,一个中年将军打扮的人骑着战马出来,身后是一个年轻但英武非凡的白袍小将。
中年将军正是镇守义州的二十多年的大将李成梁。
李成梁,字汝契,号引城,辽东铁岭人,明朝后期将领。祖上因躲避唐末变乱避于朝鲜。李成梁因有大将才,在整个明朝将吏贪懦,边备废弛的情况下,镇守辽东二十年间,先后奏大捷者十,边帅武功之盛,200年来前所未有。
此时李成梁挥手停下,身后小将正是李成梁长子李如松。
只见李如松犹豫了片刻,便策马向城门走去,大批的护卫立刻跟随,等他走到城门口,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大凌河涛涛河水,心中生出无限热血,又看了一眼父亲,见父亲似乎愁苦,心中知道父亲所想,笑了出来:“父亲是为了宁远伯戍边的事情发愁?”
李成梁没有说话,半晌也没答话,最后笑了笑说:“宁远伯这个人很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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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义州城北的郊外,一座高大的红毡帐篷前,李成梁、李如松、祖承训、祖大寿等人穿戴得十分庄重,伫立在习习寒风中,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年轻的祖大寿似是按捺不住,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僵的双手,哈了几口暖气,向父亲祖承训问道:“父亲,宁远伯和俞大崷将军真的会在今天准时率军抵达义州吗?”
“俞将军的话无须怀疑,”祖承训瞥了儿子一眼,淡淡地说道,“这宁远伯说话算不算数,我并不清楚。但俞大崷素来‘言出必行’,他来了公函说今天会率军抵达义州,就一定会在今天准时抵达义州。我们还是耐心等一等吧!”
祖大寿点了点头,转脸看了看身后那座红毡帐篷,道:“这个……这个,我们用帐篷来迎接宁远伯,是不是失礼了些!”
听了儿子这番话,祖承训不禁向那个毡帐篷扫了一眼,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板着脸不再多言。
正在这时,一阵阵巨鸣从远处传来,隆隆不绝,震得四周山峦间回音滚滚。祖承训、李成梁等人循声看去,只见前面莽莽山野之上的万顷落雪都若沸腾了一般,凌空腾起一层层云烟。整个大地都似在为缓缓移近的那一片浩浩荡荡的车鸣马嘶而瑟瑟发抖。
“到了!到了!”祖承训兴奋得脱口而出,“我大明天兵终于到了!”
李成梁双眉一扬,眸中掠过一丝惊喜:“二十三年来,朝廷从来没有向义州派过一兵一卒,二十三年来,我等死守义州,抗击外虏,多少英华儿郎,因为没有援军,苦苦战死,从希望到绝望!已经二十三年了,如今朝廷终于派来了军队了!”
说着他急忙一个旋身,疾步跑到身后那座红毡帐篷门帘前,高兴至极地冲着帐篷内的夫人喊道:“夫人赶快热马奶酒,准备好牛肉,我们的将士来了!”
帐篷里静了片刻,然后一声似乎压抑了许久而如今终于得到释放的欢呼蓦地响了起来!接着,只见帐篷门帘“哗”地一掀,满面狂喜之色的士兵们一下冲了出来,伸长脖子向前一个劲儿地打望着,口里还急切地问着:“在哪里?在哪里?”
“二十三年了,我们都以为朝廷已经放弃了河套,放弃了我们这些戍边的老百姓,不想活着的时候,还有能看见朝廷出兵义州的这一天!”
士兵们的神情一下变得虔敬起来,他们急忙自己动手整了整破旧寒酸的兵甲,走到迎接队伍的最前方,毕恭毕敬地等了起来。
只见远方滚滚雪尘如浪潮一般涌近,倏然一下便停了下来。天地间的阵阵轻震也一瞬间便停止了。
雪尘渐渐散尽,一队队铠甲鲜明、刀枪锃亮的大明骑兵已来到李成梁、祖承训等人面前,如同树林一般森然而立。
那高高飘扬的“明”字大旗,更显出了一派逼人的威武雄壮之气。
李成梁、祖承训等人不禁屏住了呼吸,竟有些战栗而不敢仰视。
只见大明军队的前头,立马驻着一位身材魁梧、威风凛凛的中年将军,生得浓眉大眼、宽面垂耳,举手投足之际英气逼人。而他身畔则是一位红袍玉带的少年,手把马辔,面带微笑,显得气度儒雅、雍容不凡。
“李提督、祖将军!”俞大崷远远就看见两人,急忙高呼起来,率先迎了上去。
李成梁、祖承训等人急忙也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