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艾欧尼亚,帕索米亚】
这是一个和熙的黄昏。
夏日已尽,温暖的秋阳照落在帕索米亚,如同翡翠一样的绿草地。就宛如是轻柔的金色纱窗。若是从天空里俯视,那份喜悦宁静的流光总会沁人心肺。天边以外响过清脆的鸟啼,那是艾欧尼亚这个岛国的尼帕候鸟。这些鸟浑身雪白,每至深秋时分,总会从艾欧尼亚的北方飞往滨海之端,却不曾往更南处停息。它总会留在艾欧尼亚,就好比这个城邦的居民一般深居故土。
从草原处望往城郊,还会有几间庙宇零落的耸立,乡间里一些穿着艾欧尼亚长袍的人也沐浴在温和的阳光里。他们边走边笑,朝着庙宇走去,偶尔还有几声鸟啼,恰如其分的勾勒出艾欧尼亚的国土风貌。
在空落的草原边上,立有一处墓碑。黄昏的空气多少有些寂寥,这里本应有的鲜花与哀悼却付之阙如。苍翠的树林在远方熠熠生辉,唯独这里亘静安宁。芬芳的绿草响来细微的践踏,一个少年神情肃穆的走在墓碑前。漆黑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墨绿色的眼瞳流露哀伤。他穿着黑色的艾欧尼亚长袍,身材健壮,眉目清秀。他将一束黄菊放在墓前,微微的躬身一鞠,双手合十,致以敬意。
在他身后,一位少女也将手里的黄菊放下。她也身穿黑袍,拥有一头漆黑的长发,而且容貌标致。他俩看起来就像似一泓碧泉里的倒影。比那个少年相比,少女的神情更是惆怅寂寥。晚风拂过,草原里泛起金色波浪,尼帕候鸟的声音听起来低落空灵。少女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岁的模样,脸带泪痕,时有微细的抽泣声。
“都好几年了,”那位少年轻轻的摩挲着少女的长发,听起来就好像在安抚。“不过每一次来拜祭总会感伤。”
“他是个好人,在那个世界里会得到安息。”
少女俯下身,清理着墓前的杂草。而少年则是提过一桶清水,捏起手帕拭擦墓碑。这座墓碑竖起也有三四年历史,用黑曜石打磨,最初的时候光洁滑顺,而此刻也有些划痕。虽是死人的地界,不过紧挨的庙宇里有不少懵懂孩童时来嬉闹,未免有些损磨。少年用心的擦去每处污痕,而后壤平土坯,洒下清水。他细致有序的清理好墓前的一切,再与少女一同躬身致意。
“你们也好些时候没来了吧。”
一个瘦削枯槁的老人拄着拐杖走来。他看起来都有七十多岁,满头白发,不过还算矍铄。他的左眼已经瞎了,只有下陷的眼窝。身穿一件发皱的黄色长袍。短绿的草地好似吸走了他的足音,在他走到墓前的时候提起长袍下摆,对着墓碑躬身时才让墓前的两人察觉。
“是奥斯特兰长老。”少年慌忙也朝着这位老人致意,“有劳。”
“泽洛斯,你都变成一个壮小伙了,”老人微笑着握起他的手,“我记得里托还在的时候,你还来到这里吧,”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胸膛,“而现在都比橡树还高壮。不知道和帕加洛斯比起来,到底谁更高一些呢。”
“谁知道呢,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
泽洛斯露出不快的神情,又埋头洗了下手帕,继续拭擦墓碑。
老人没有理会,而是回身握住了少女的手,微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奥斯特兰长老,贵安。”少女提起下摆做了艾欧尼亚的致敬。
“真的是艾瑞莉娅。好些年没见了,都出落成一个标致的姑娘。”老人微笑着说道,“里托真是好福气,留下的子女一个比一个出色。不过里托也很可惜,没法见到你俩的成长。他离开差不多三年多了吧。”老人叹了口气。他是附近艾尔帕神庙的长老,与里托关系良好,也会时常过来清理墓地。对于里托的生平自然是了如指掌。每思及此,老人总会不禁黯然。
“再健壮的体魄,还是不能抵挡病魔,”泽洛斯低声说道,“它就好比毒蛇一样悄无声息就袭来了,它会紧紧的缠实你的脖子,以至你无法呼吸。你躺在床褥上什么都做不了,每天睁开眼睛都会想到逐渐死去。这份感觉真的糟糕。”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呐,有福气的人都是些碌碌无为的,相反来说,有作为的人却总是英年早逝。”
泽洛斯与老人还在交谈,而艾瑞莉娅也没多少兴趣。黄昏已近,晚风飒爽。她徒步走往广袤的草原,轻轻的拔起一株倒叶草。而几只蝴蝶盘旋在她发端,她伸出白皙的手臂,让其靠落。她好奇的观看蝴蝶的花纹,细长温润。而蝴蝶也飞起到她唇边,仿佛是索取她的吻。少女盘坐在草原里,和熙的阳光宛如滑润的水流般轻盈剔透。
“艾瑞莉娅也是时候擢升了,”泽洛斯对老人说道,“五天后,就在普雷希典。”
“她可是里托的女儿,有这个能耐,”老人说,“她能胜任这个职阶。”
“帕加洛斯也会过来。他是检阅的人。”
“议会的人自然也有,不知道是哪一个。我记得两年前,是索拉卡做仲裁。而这次也该换人了。”奥斯特兰环着双手在后背,好似回忆往事,“她很公道。”
“不论哪一个,我相信她也能达成。她是我妹妹,我亲眼目睹她的天赋,”泽洛斯说,“不过泽夫托罗伊大人会更好。”
老人呵呵的笑了。他慈祥的替泽洛斯整理好黑袍,“做个刚毅的人,你可是里托的儿子,”他仔细的弹了弹袍上沾有的灰尘,再捋顺了衣袖,“相信你的父亲会为你俩而自豪。”
“他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艾欧尼亚的人都尊敬他。他的足迹也曾踏遍瓦洛兰的每一个地方,开课授徒,讲解剑术。我打从心底敬重他,”泽洛斯的睫毛微微低垂,而声调也陡然发颤,“他亦是一位慈祥的父亲。我会遵从他所留下的意志,守护好艾瑞莉娅。”
“你可以做到的,泽洛斯,你继承了很好的血脉,她也一样。”
老人望向草原处的艾瑞莉娅。那个恬静的少女正摘采野花,串成花环。几只蝴蝶伴随其后,草里的蟋蟀浅唱低吟。暮色已重,天空的云彩缓流万变,低抚的微风平增寂寥。
泽洛斯与老人散步在草原,聊着些家常话。不远处的庙宇也开始点起袅烟,稀落腾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