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乾隆章
皇帝懊恼地挥了下手,说:“御敌要紧,当务之急就是派兵进藏,哼,小小的廓尔喀敢如此猖厥,不狠狠整治一下怎么行。要是属邦纷纷效仿,岂不天下大乱?”
“皇上圣明,臣以为必须痛击廓尔喀人,根除其贼心。”
“臣担心英人真的参战怎么办?”
群臣议论起来。
“巴特尔。”乾隆皇帝看巴特尔始终默默无言,开口点将。
“臣在。”巴特尔蓦然一惊。
“依卿看英人挑唆可以,会真的参战吗?”
“回皇上,英夷只不过从印度向廓尔喀施加影响,挑唆他们与我大清的关糸。虽有祸心却无实力,在遥远的高山之国,他们靠什么阂大军对抗?臣甚至怀疑如没有英夷的怂恿,小小的廓尔喀哪来胆子招惹天朝?因此臣以为眼下局势十分徵妙,廓尔喀人身后的海盗怕是我大清日后真正的对手!”
乾隆皇帝听了暗暗一惊,巴特尔的话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忧虑。是呀,那个高原深处的蛮荒小邦以往一向温顺有加,朝贡示好都来不及,现在何以从一只羔羊变成呲牙的苍狼,敢于和老虎寻畔?做为天朝的帝王,他自认为自己当然是高瞻远瞩、能够举一反三的明主,哪里会象这帮就事论事,目光短浅的大臣们木纳呆滞。他诧异地盯着巴特尔,猜测着这个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索伦将领,那宽厚的胸膛里到底装了大清天下的多少事。
“皇上,老臣以为巴大人的忧虑不无道理,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会不会是英夷对天朝疆土虎视眈眈?故以蛊惑廓尔喀人前来试探,看我朝是否鞭长莫及,以便从中渔利?”尚阿力猛然醒悟,到底是大清的老臣,深知个人的命运紧糸于大清江山,暂时抛开了对巴特尔的猜忌和不满,严肃地提出自已的忧虑。
众人得到了启发,顿时你一言他一语地议论起来,仿佛都早巳为此担忧,今天一吐为快。文官献计,武官请战。
乾隆皇帝不动声色地看着听着群臣的表演,心中谓然长叹:此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到了真正用人之时,这帮人又有几人可用呢?他扭头望着点燃了大火,自巳却站在老远看热闹的巴特尔,叫道:“巴特尔,依卿之见,此仗该如何打?”
“回皇上,重兵压境,适时而定。恩威并举,重锤敲定。”巴特尔随口而出,有如珠落玉盘。
“巴大人,可否详细说说?”尚阿力看了皇上一眼,问。
“廓尔喀虽小,但胆量却不小,假如英夷真的给予支援,这仗还真的要打一阵儿。我大军入藏一定要兵精粮足,歼其主力,力争逼其订城下之盟,让廓尔喀人几十年无喘息之机。一是一劳永逸;二是给英夷和别的小邦看看,与天朝做对的下场。”巴特尔说出自己的意思。
“不错,就是占其全境也不是不能。”福康安插了一句。
“是呀,既然英夷想以廓尔喀为依托窥视前后藏,其狼子野心不可小视,怕是迟早要惹出祸端。不如以此为口实,挥兵喜玛拉雅山口,吞并整个廓尔喀”
乾隆皇帝越听越气,这几个大臣开实醉话,平时说来开开心也罢了,可现在谈的是十分严肃的军国大事,哪能容许他们这般唾液横飞地胡说八道。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那几个大臣一向以察言观色而称著,一见皇上拉下了脸,情知不对路,立刻收住话题,沉寂下来。
阿贵斜视了那几个大臣一眼,说:“军国大事,岂可儿戏?
“巴特尔,征调何处兵马入藏为好?”乾隆皇帝绕过了兵部、军机处,直接问巴特尔,众人知道皇上早有主意了。
“皇上,高原用兵当以川兵和青海骑兵为主,再从蒙古和索伦调集五千铁骑。”
“说的好,皇上,臣俯议。知兵者才会用兵,青藏高原之地,当然还是川兵和蒙古索伦兵为宜。”阿贵少有地为巴特尔叫好。
“福康安。”乾隆皇帝开始点将。
“臣在。”
“朕命你为定远大将军,率五千川兵,四千青海骑兵,五千满蒙索伦兵进藏御敌,鄂辉成德和藏兵全部归你节制。”
“臣遵旨。”
“巴特尔。”乾隆关切地望着巴特尔。道:“朕命你为参赞大臣,随军进藏。”
“臣定当尽心竭力。”巴特尔心中一喜,侧头望了望福康安。
福康安立即会意,高声叫道:“皇上,巴大人长子安碌现在京师健锐营任左翼尉,不但武功超群,并具卓识远见,臣以为是可造之材,理应随军出征,正好历练历练。”
“嗯,正所谓将门无犬子,好吧,挂三品衔,随军出征。”乾隆皇帝极为痛快地应承下来。他想了想又叫道:“阿勒泰。”
“臣在。”领侍卫内大臣阿勒泰应声站出。
“选派六名大内侍卫,随福康安和巴特尔入藏。”
福康安、巴特尔和阿贵三人都暗中窃喜,不同的是只有阿贵的喜有些苦涩。
入夜,安碌见父亲久久坐在院中,知道父亲又有了心事,况且是在大军即将赴藏的前夕,他正要向父亲身边走去,猛然察觉一条人影倏忽飘至,他以为有人偷袭父亲,一声爆喝,推出一掌。
“哈哈哈,侄儿功力大进呀。”辛元龙身在空中一看安碌掌力浑厚,身形偏飞躲开掌力,恰到好处地落在巴特尔的石桌旁。
“辛兄深夜造访,想来必有要事。”巴特尔略感吃惊,辛元龙不着官服,一身的夜行衣。
天高云淡,风清气朗。
蜀道上走来一队人马,辛元龙望着四周秀丽的山水,恬静如诗的田园牧歌似的农家景象,深有感触地喃喃自语:“这里小桥流水人家,那边却是古道西风瘦马,没想到在夕阳西下的光景中,终究还是品到了断肠人在天涯的滋味。真的是世事沧桑,诸事难料呵!”
安碌初次来到蜀地,一路上只是好奇地望着奇特的山水,险峻罕见的古道,脑子里满是师门在川蜀之地叱咤风云的岁月,也为盛极一时的迷幻剑派由盛而衰产生困惑。此时听了辛元龙的感叹,不由得疑惑地瞥了他一眼,策马上前与辛元龙并肩而行,问:“想必当年辛叔在川陕一带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怎么突然叹起气来,是叹运道不济还是不堪回首的如烟征战岁月?”
辛元龙看着涉世不深,纯真无华的安碌,摇头道:“兼而有之。想当年你父亲雄起北方草原,我出道在川陕武林,都是抱着投身军旅、试图在官场仕途中争得一席之地,能够光宗耀祖又忠孝两全。老实说,为了大清的天下,我们可谓转战四海,近在长城内外,远在帕米尔高原,试问,大清的疆土上,什么地方没有我们的马蹄印?”辛元龙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了片刻,仰望湛蓝的天宇,忧郁地又说:“可是事非如此,我们确实杀了众多叛乱顽劣之徒,造福苍生百性,积了不少阴德。可是细细琢磨起来又不能不承认,也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呀。”
安碌听了吃了一惊,忙问:“此话怎讲,侄儿不明白。”
辛元龙瞅着还不谙世事、混沌未开的安碌,心想到巴特尔的吩咐,决意顺势为这个日后驰骋疆场,注定要扬名天下的索伦下一代名将启蒙,这也是自己这一代骁将应尽的责任。想到这儿,沉思片刻,开口道:“兵从将令,将从君命,自古如此。圣人日君为天,天为大道,可圣人又说天道即从民意中见。回想当年师满出道,原意是惩恶扬善、报效国家社稷,从军征战几十年,我们杀的正义人士也不在少数。在王道的蛊惑之中,有多少孤魂冤鬼倒在了马蹄之下?而那些孤魂冤鬼却恰恰是脑满肠肥贪官圬吏的对头和克星!以此看来,功过是非敦难预料,这也是我们十分忧虑的地方。”
“如此说来台岛平乱也有瑕疵?”安碌听过父亲与辛元龙的谈话,对父辈己取得今日的高官厚碌仍忧心重重感到大惑不解。
“何止有瑕疵,官逼民反用在台岛倒是恰如其分,只是象我辈中人只管行兵作战,对地方官吏的劣迹不知道罢了。记住,遮民百性但凡有一点活路就断然不会以朝庭为敌呀。”辛元龙叹了口气,没有深说下去,他觉得困扰了自己和巴特尔多年的难题,多少也让安碌知道一些,以便日后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安碌虽然涉世不深,但毕竞混迹军营,常听军中将领述说平乱杀戮的经过,久而久之,心中自然疑团莫释。天下不止,难道都是刁氏作乱么?
一行人走入一条深涧小道,前面赫然站着七名黑巾掩面、手持兵器的彪形大汉,双目喷**茫,盯着这一小队官兵喋喋怪笑。
辛元龙愣怔片刻,催马上前讥笑道:“几位道上的朋友,劫道剪径也不把招子放亮点儿,识趣的赶快让开,本将军不想寻你们的晦气。”
“这位官爷,我们兄弟与各位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不想找各位的麻烦,只是与这个公子哥颇有渊源,留下他就行,你们只管走路。”天龙手指安碌,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儿。
安禄大怒,正要拔剑前冲上去,却被辛元龙按住,只得呼呼喘着粗气向亲兵一招手,几名亲兵拔出刀枪准备厮杀。
“几位朋友如果手头拮据,一切都好商量,何必为难这位兄弟,诸位也许不知,这位小兄弟是京师大营左翼尉安大人,奉旨进藏征剿廓尔喀人。”辛元龙出身于绿林,想出语点化几人,让他们知难而退,到别处发财去。
“嘿嘿,这位官爷很会说话,不过我们兄弟今天就吃定了这个安大人,识象的快走开。”震川陕早己不耐烦,瞅着这七八个官兵,索性扒下了面罩,一脸的横肉顿时横陈在阳光之下。
一名骁骑校争功心切,哪里把这几个强盗放在眼里,怒骂道:“鼠辈敢尔!”挥刀拍马冲上。震川陕大喝一声:“来的好!”右掌拍出,一股大力将冲上来的骁骑校横空击飞,那骁骑校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人在空中连翻转几体,卸去了大部力道,但身体斜刺里摔向路边。就在他眼看着摔在乱石堆上时,猛然觉得一股温柔的力道托起自己的沉坠上身,使自己稳稳地站在乱石堆上。
“好,正宗的通玄内功。”一声悠长的赞叹声从远处传来,众人都大吃一惊,抬头一望,只见山涧石壁上站着两个苍老的喇嘛,僧衣的袍角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双方都盯着头上的两个莫测高深的喇嘛,不知是敌是友,可从对方的目力和御气传声的功力上看,在江湖上绝无仅有。
辛元龙皱了皱眉头,他虽然探出眼前的七人是冲着安碌来的,很可能是迷幻派人寻仇,并没有放在眼里,以自己和安碌的身手,就算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也奈何不了两人。但对这突然出现的两个老喇嘛,心中不由犯起嘀咕。依他的江湖经验绝非是巧遇,何况他们在安碌一出手之际,就能随口说出安碌的家传绝学,显然大有来历。想到这里,他也同样以内力传声,朗朗说道:“两位大师想必是从青海塔尔寺来,不知有何见教?”
两个站在巨石上的喇嘛听了不由得相互对视了一眼,为对方少见的功力略感诧异,他们两人是自上而下顺风传音,而对方则是自下而上,逆风送出,所耗费的功力要超过他们。
“指教谈不上,佛爷不过是来峨眉参加法事,刚才见那娃儿使出佛门通玄内功,颇感惊异,这门功夫与我密宗功夫大同小异,倒是让佛爷想起二十年前在卜奎城的一段往事。”
辛元龙听了暗暗心惊,他听过巴特尔说过当年在北方卜奎城与金川两个大喇嘛比武,后来在金川平叛时又力战大喇嘛,大喇嘛在兵败逃往青海时留话后会有期之事。算起来这两个喇嘛一个八旬有余,一个也有七十多岁。
就在辛元龙与喇嘛短暂的对话中,天龙听出两个功力高强的喇嘛与对方毫无瓜葛,心中大慰,眼见机会难得,长啸一声,七人跳下马向安碌扑去。
早有戒备的安碌大喝一声,身体从马背上如箭羽般射出,长剑在阳光下闪出数朵剑花,竟然罩住七人,并痛下杀手。几名亲兵随之杀入战团,这些人在巴特尔长年的指点下,都己步入二流高手之列,加之迷幻剑法的诡秘狠辣,异得天龙和几个江湖杀手堪堪自保。
“镖兄快上。”天龙一见安碌功力已近炉火纯青,自己竞然占不到半点,而震川陕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不由焦急起来,又气又急地催促。
震川陕此时虽然身形未动,可心里却紧张到了极点,他早已看出辛元龙是劲敌,之所以不敢冒然出手是因为不想让一个绝顶高手从后面盯着自已,这也是一个暗器高手最忌晦的。
辛元龙一直紧盯着这个背着若大镖囊的鹰鼻鼠目的杀手,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危险的对手,他的神态和举止让人自然想到己经死去的毒镖王。天龙为报师仇,在迷幻南派能人寥寥的情况下,完全有可能不择手段邀请黑道人物,由此推算此人必定是等闲人物。另外,他又同时担心提防着石壁上那两个深不可测的老喇嘛,决定以静制动,因此一面关心着战局,更多的是注视着场外的变化。
安碌到底是少经历练,原本精妙的武功浑厚的内力在斗过三十招后,终于显现出博大精深的威力,见招拆招之中动作逐渐连贯起来,悟性的萌生与气力悠长的结合,威力猛增。剑锋所指,硬硬迫使出道多年的天龙处于下风,明眼人一看优劣立分、胜负己见分晓。天龙起初发现安碌虽说内力远胜自已,剑法也得真传,可明显有刻板呆滞的感觉,犹如一个掌握了精妙招数却不知如何运用的剑客一样。惊讶之余又深感恐惧,他清楚地知道暇以时日,一旦让这小子融汇贯通之日,自己怕早己横尸在地。恨惧交加之下,他决定一战毁掉这个可怕的对手,在安碌还没有成熟前除去一个劲敌,左支右绌中大叫道:“镖兄,此时不出手,悔之晚矣!”
震川陕也看出天龙渐渐不敌,而另五个弟兄居然被几名清军缠住,根本顾不上天虎,他伸手摸向镖囊,打算以暗器偷袭安碌,援助己呈危状的天龙。
辛元龙一见抢先向震川陕射出袖箭,身体从战马上腾空而起,右手长剑左手呈鹰瓜,酷似大鹏自上而下向震川陕袭来。
震川陕是行家,自然知道对方的目地是想扰乱自己的心神,不让自己袭击安碌,所以当手探向镖囊时身体移下马背,不仅躲开了辛元龙的袖箭,右手扬处,三枚飞锥电疾射出,在阳光下闪着蓝光向安碌飞去。
“侄儿小心!”辛元龙一见是巨毒暗器,顿时大惊失色,一面高声示警一面吼叫着杀向震川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