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第一次见到星曜是在自己的加冕仪式上,在她正式成为弥迦祭司的这一天。
洁白的宫殿被水晶与百合花耀亮,古老的圣歌被颂唱,弥迦王温暖的指尖轻轻点在她的眉心,待他撤开了手,一颗晶莹剔透的白色水晶便生在了她的额间,泪滴形状,像是与生俱来的胎记将会伴随她一生。
就在如此宁和神圣的时刻,星曜从天而降。
他回来了,传说中的星曜回来了。
她从未见过他,却在见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尊贵的星曜王子,弥迦王的异母兄弟。
当他缓缓从空中翩落,整个人都闪耀着万丈光芒。他银色的长发宛如雪缎滟潋着柔亮的光泽,他看她的眼神里有火焰,而他的面容则俊美的像魔鬼。
只是一眼,只是与他对视的一眼,视线便再也移不开了,仿若某种预感,她的心魂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呀……”退步中,荆棘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肩纱,也因这失仪才得以敛回了几分失神,在她下意识的轻呼声中,弥迦王已经快如惊电的扶住了她的腰。
“当心。”
弥迦王薄唇微启,黑曜石般的深邃眼睛仿若能吸尽一切的光亮,冰雪雕砌的英俊容颜除了神圣威严,更温柔的像百合花的香味。
荆棘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愧,她看向弥迦王,却依旧感受的到星曜不加掩饰的目光。
他宛如一道强烈的光束,耀目,令她无法忽视;却也带着侵略性,让她莫名的不安。
弥迦的十二祭司终于册全,她,荆棘,是最末的一个。册封仪式上,她殿前失仪,引得大祭司诺莎不满,诺莎罚她抄写一千遍《神谕》,她抄了整整一夜。
如若,她的母亲不曾是弥迦最伟大的祭司,估计她一辈子都走不进这座神殿,为什么她如此平庸呢?除了有一个好母亲,她再无半分过人之处。
荆棘淡淡抬起眼光,对着晨曦微微舞动修削的五指,半透明的蔷薇花瓣追寻着她的指尖而来,在空中变幻出优美的阵列,她终于笑了,比起成为一个伟大的祭司,她更想要周游世界。
忽倏,精灵般的花瓣恢复了原状,从空中洒落,坠了一地。
荆棘微微吃惊转过身去,只见星曜晶紫色的眼瞳已经猝不及防的撞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眼睛竟是这般神秘的颜色,秀挺的鼻梁宛如刀削,他的容颜俊美的惊人,完美的像是天神的雕塑。
可是他不是天神,他是魔!因为他的眼神、他的笑容都充满了邪恶的诱惑。
单纯心性的荆棘怎么会是星曜的对手?他自信只要稍微给予些耐心,就足以让任何女人为他而倾倒,就算对方是禁欲的天使也不在话下,更何况她只是个不入流的祭司。
星曜淡淡的唇似笑非笑,如兰芷般的气息吹拂到荆棘的脸上,像一片绒绒的羽毛扫过——轻,却熏红了荆棘的耳根。
“原来是荆棘祭司啊。”
他的嗓音柔滑的像丝绸,眼底那魅惑的紫色引得人心跳失控,荆棘的双颊迅速的飞红,正努力又笨拙的想要去分辨心里那痒痒的感觉,他又说——
“你会召唤雷电?”
荆棘一愣,羞赧的摇了摇头。
“你可以控制海上的风浪?”
荆棘又摇了摇头。
“预言者?时光控制者?战神?”
摇头,摇头,复摇头。
星曜微微挑眉,略带邪气的笑颜英俊的窒人:“难道你可以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那可是大祭司才具备的强大力量她怎么可能会有?荆棘胸口一紧,是因为惭愧自己的无能,也是因为听出他是在故意戏谑她。
听出了他的不善,她并不生气,也许她真的该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成为一介平民。
“我不能够。对不起,我并不特别。”
“哦?可是你特别的美丽。”
星曜语声清冷,像水溅瓷器,冰凉的手缓缓的抬起了她的下巴,继而温柔的抚上了她眉心间的水晶,他的指尖似香非香,而他的眼睛则紫得太深,只一眼,便令荆棘坠入其中。
“小荆棘,你对我施法了吗?为什么我这么想见到你?”
悠悠的一席话化为看不见的丝轻而易举的勒紧了她的心,荆棘愣住,脸一瞬间红的似要滴血,素手不禁捂住胸口想要止住那砰砰狂跳的心弦。
眼瞅着他的唇越来越近,她却动弹不得,唯有攥紧衣带的泛白十指泄露了少女的紧张。
他在勾引她,她明白。可是她没有办法拒绝,因为早在看他的第一眼,她就已经被他所吸引。
“星曜!”弥迦王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惊得荆棘一个哆嗦,也唤回了她早已飘远的心魂。
“原来是哥哥啊。”星曜不可一世的抬起脸,勾着唇畔的一丝微笑,眸色却变幻莫定。
荆棘慌慌张张的转过身去想要向弥迦王行礼,刚微屈了膝盖便被弥迦王拽住了胳膊,顺势将她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既然你回来了就替我分担些政事吧,波河的使者五日后便到了。”
弥迦王高大的后背挡住了荆棘的视线,她看不见星曜,却听得出他语声里带笑,笑意却冷的结出了霜花。
“哥哥忘记预言了吗?我可是祸国的灾星。”
语罢,星曜拂袖而去。——反正他要的,已经擒住了。
看着星曜离去的背影,荆棘心里莫名的一恸,仿若能透过他的步伐感觉到他的闷痛,可是她又不是感应者,怎么能?何况……像星曜王子这样狂肆冷傲的人也会痛吗?
她这里心思百转千回,其实也不过一瞬,荆棘压下纷乱思绪,单膝对着弥迦王叩拜:“王。”
弥迦王优雅的转身,伸手抚上她的耳鬓,洁白宽袖垂落,百合花温柔的香气扫过她的脸颊:“荆棘,如若有人欺负你,告诉我,好吗?”
荆棘抬起脸来,看见弥迦王从她的发间拈下了一片蔷薇花瓣,他如雕塑般的温煦容颜浸在清晨的柔光里没有一丝的阴影,温柔万端、圣洁、英俊……
“英俊”这个词让她不由得一愣,旋即愧疚的垂下脸。他是弥迦最仁慈英明的王,是她效忠的主人,她应该以最明净的心意侍奉他,就像侍奉天上的神祇,她怎可用这种俗念来亵渎他?
波河的圣徒如期而至,弥迦国的宫殿热闹非凡,竖琴与提琴优美合奏,银杯相撞,清脆声中琥珀色的葡萄美酒溅洒。欢歌笑语回荡在奢华的宫殿上空,然而月亮太冷了,月光的另一边,荆棘已经被命运的大网完整的捕捉。
花冠、肩纱、雪白长裙,凌乱的散落一地。没有点灯的房间里,星曜将她压制在柔软的床垫上,薄唇如削,一寸寸凌迟着她甘甜的肌肤。
热闹的酒宴上,当波河的圣徒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时,星曜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不容分说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俯在她耳边诱惑道:“我们私奔吧。”
她当下便明白只要跟他走了,她的世界将会彻底被改变,她很清楚自己应该挣开他,可是她没有办法拒绝,没有办法拒绝他,更没有办法拒绝自己的心。
“不……不要……”荆棘的思绪被强行拉回,她既惶恐又羞怯的抱住了他的肩膀,而他的指尖已经探入了她最甜美的地方。
“现在才知道拒绝,已经来不及了。”
他邪恶的笑着,热情的红与冷静的蓝在他的眼瞳中交织,他的眼睛呈现晶紫色,熠熠夺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如墨缎般的柔顺长发洒了他满臂,少女玉腻的肌肤泛着蜜色的光泽,她绯红的双颊、迷醉的眼神,以及那微哑的喘息,无不泄露了她的真实处境——她不过是负隅抵抗,内心深处早已经迷失。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星曜紫色的眸子一瞬深沉,那些捉摸不定的暗影又极快的散去,他勾起唇畔一丝玩味的冷笑,直截了当的问:“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啊……”荆棘羞红了脸,粉唇微张。
而星曜看准了这个时机,已如觅食的猎鹰俯冲下来狠狠吮住了她的唇。
激烈的缠吻点燃了她身体里不知名的火焰,将她的理智逐渐燃烧殆尽,仿佛灵魂正一点点被魔鬼抽取,她消失了,圣洁的职责消失了,仁慈温柔的弥迦王消失了,天神也消失了,她的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只有他甘冽的气息震荡在她的知觉里。
他,攻占了她。以极致痛楚却又极致甜蜜的方式带着她在天堂与地狱之间飞蹿来回。
他并不是一个温柔的男人,撕裂般的痛让她咬破了自己的下唇,咸涩的血腥味染了她满腔,她流下了眼泪。天啊,痛,好痛……这是神的惩罚吗?因为她偷尝了禁果,因为她背叛了神谕而选择了他?
可是,她不后悔。
此时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对他的迷恋有多深,虽然她并不了解他。
她爱上了他,并不是因为到了这无法挽回的地步她才爱他,而是因为她真实的爱上了他,所以愿意为他下地狱!
久久的一场掠夺,直到遥远的宴乐停歇,他终于肯放过了她。
星曜倒在她身侧,唇畔勾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她比他想象的更加容易得手,却和他想象的一样甜美。
真是愚蠢的女人啊,居然这么轻易就让他得逞了……
“星曜……”她的脑袋凑了过来埋进了他的怀间,娇柔的嗓音像是刚刚蒸熟的糯米,“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在说什么蠢话?不该给他的都给了才想起来问?
他冷笑着低下头去想要残忍的嘲弄她,可是刚一对上她的眼睛,她晶莹欲滴的眷恋眼神就像她眉心的水晶,纯极,澈极,没有一丝的杂质,瞬间悸动了他。
残忍的话冲到嘴边却被生生的咽了下去。
“睡吧。”
他冷淡的闭上了眼。他已经出乎意料的仁慈了,却还是让她有些受伤。
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荆棘安慰着自己,仰面膜拜着男人雕塑般完美的侧颜,忍着身体的疼痛与心间的惆怅,那么无悔、那么珍惜的抱紧他……
『你知道吗?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就像误入沼泽地,一旦跌入其中,只能越陷越深,再也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