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村的陈大憨家里养个大客车,开始的时候跑长途接客,后来跑长途的越来越多,乘客越来越少,陈大憨就交了本子卸了牌子,把大客车改成了火化车,专门把各村的死人往火化厂送,一趟100元,生意也满红火。
却说村里有个地坯叫“方邪眼儿”,平日里踢寡妇门、挖绝户坟、打瞎子、骂哑巴无恶不做。一看陈大憨拉死人挺挣钱,就打上了陈大憨的主意。三天两头找陈大敢“借”钱,陈大憨惹不起他呀,哪回都“借”给他一些。可日子一长,陈大憨受不了了,挣俩钱儿还不够给“方邪眼儿”的呢,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呀?陈大憨一生气,就不再“借”给“方邪眼儿”钱了。陈大憨一不给“方邪眼儿”儿,“方邪眼儿”可就急了:“好,你不是不给吗?等着瞧,下回你再出车我让你汽车掉沟里!”
事有凑巧,“方邪眼儿”刚说完这话,地乐村就有一家死人的,叫陈大憨马上去拉死人。陈大憨没多想,开车来到地乐村,把死人装上就往火化厂赶。
汽车开到半道儿,该拐弯了,陈大憨一打转向,没了,又一试刹车,也没了。陈大憨慌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方邪眼儿”真的在车上动了什么手脚?赶紧下车检查,什么毛病也没有。陈大憨一抬头,前面正有个修理厂,就把车慢慢开了进去让师傅查,师傅一查,也没什么毛病来。陈大憨毛了,明明转向和刹车没有了,怎就查不出毛病来呢?想在修理厂好好修修,可死人那家催得急,陈大憨只好硬着头皮慢慢悠悠地把车开到了火化厂。烧完了人,再把家属送回去,已经是大黑了。
陈大憨把车开出村,停在路边,还想检查检查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可他还没下车,转向自己出来了,刹车也有了。陈大憨心说,真他妈见鬼了?怎么刚烧完人车就没事了呢?一想,管他呢,反正车子没事了,开车回家吧。
地乐村离天方村有二十多里地,走公路十多分钟就到,走土路也就二十来分钟。因为天黑,陈大憨就把车开上了公路。
汽车一上公路,陈大憨就加大了油门儿。很晚了,家里还有好多活等着他干呢,两个孩子在上学,老婆是个残疾人,常年瘫在炕上,他是家里的一棵大梁啊!可不知怎么搞的,陈大憨越着急,车越不往前走,借着大灯往外一看,路边的树木纹丝不动,可时速表的指针却一个劲地往上顶,眼看就到120迈了!陈大憨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心说今天是撞见鬼了,看来要出事!陈大憨不敢再给油门了,把车停下定了定神,点着一支烟“吧嗒吧嗒”抽上几口,心里默默叼念:“哪路的神仙在我车上呢?请您老人家下去吧,您可别听‘方邪眼儿’的,他说让我开车掉沟里,我要是一掉沟里就死了,我要一死,我那残妻幼子就活不下去了!”说着说着,陈大憨就伤心地哭了起来。哭完了,陈大憨下意识地一踩油门,汽车竟稳稳地开了起来,一切正常了!
陈大憨的心嘭嘭直跳,心说,天这么黑,这条道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要是真出个事儿连个救的都没有,干脆抄近走吧,赶快回家就什么事都没了。想着,陈大憨一打方向,就上了通向天方村的土路。
这条土路从一片树林里穿过,到天方村也就一里多地。陈大憨的车刚开到林子边上,原来的那条土路一下子竟成了三条。陈大憨的头皮就有点发紧了,心说今天怎么净遇见邪事?停车下去一看,前面就一条路,弯弯曲曲从林子里通过,汽车大灯一照,路两旁的坟头都清晰可见。陈大憨二次上车,再一看,车前面还是三条路。陈大憨知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鬼打墙”,如果楞开过去,肯定会出事。陈大憨又点头了一根烟,小声念叼开了:“是哪位大仙在前面挡路呢,求您让我过去吧,您可千万别听‘方邪眼儿’的,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那一家老小可真的没法活了。”说完,陈大憨再看,前面的三条路一下子就变成了一条。陈大憨抹一把头上的汗,开上车接着往前走。
汽车刚往前开不远,陈大憨隐约看见前面闪过一个人,紧接着,就听车底下“咣当”一声响,车子也随之一颠。陈大憨吓了一哆嗦,坏了,轧人人!要是放在别人,没准开车就跑,可陈大憨老实,他想看看把人轧成什么样,要是重的话得马上送医院。陈大憨下车前后左右一找,什么人也没有。怪事,明明看见一个人在车前闪了一下,觉着撞上了,怎么什么也没有呢?陈大憨嘀咕了,这车今天接二连三出事,看来不是好兆头,赶紧走吧。
陈大憨二次上车往前开,刚开了一段,又见前面闪过一个人,这回看得比上次还清楚,眼瞧着那个人撞到了车上,陈大憨想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就听“咣当”一声响,那个人就躺到了车底下。陈大憨赶紧停车,下来一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陈大憨不敢往前走了,开着大灯往路边一坐抽开了闷烟。正抽着,忽听一棵大树后面有动静,“哼哼”地象猪叫。陈大憨平时就胆小,这会儿已经吓得腿肚子转筋了,哆哆嗦嗦喊了一句:“谁?是人还是鬼?”陈大憨刚喊完,就听那棵树后传来一声怒骂:“他妈的,是谁吵老子的好觉?”说着话,一个人提着一把雪亮的尖刀从树后转了出来。陈大憨一看,是“方邪眼儿”。
“方邪眼儿”一看是陈大憨,又骂上了:“他妈的,你小子半夜三更的怎么从这道上走?给老子送钱来了?好啊,老子在这儿都等大半夜了,想劫仨俩人,可连个鬼都没遇着,这下正好,掏钱吧,老子好回家喝酒去!”陈大憨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在这碰上他了。陈大憨一脸苦相:“兄弟,我真没钱,我要是有钱不早就给你了。”“放屁,看样子您刚拉完死人,口袋里准有钱,快拿来,别让我费事!”说着,晃着手里的刀就来到了陈大憨跟前。
陈大憨一看,这个“方邪眼儿”是村里的一霸,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三更半夜的,又是在荒郊野外,他要真一刀把我捅死,我都没处诉冤去呀!想着,陈大憨就哆哆嗦嗦把刚挣的100元钱拿了出来。“方邪眼儿”一把把钱夺过去:“他妈的,就这么点儿?还有没有,快掏!”陈大憨结结巴巴:“没,没有了。”“方邪眼儿”急了:“放你妈的屁,肯定还有,不掏我一刀扎死你!”说着,挥刀就要捅。陈大憨一看,赶紧把口袋里的钱全掏了出来:“别扎,我全给你还不行吗?”“方邪眼儿”把钱抓在手里:“敬酒不吃吃罚酒,滚吧!”
陈大憨刚要走,一抬头,看见“方邪眼儿”身上披着一件破西服,就状着胆子走过去:“兄弟,我把钱都给你了,你能不能把这件西服给我?让我回家也好向老婆孩子有个交待,就是道上拿钱买西服了。”“方邪眼儿”眼珠子一瞪:“他妈的,你的事还挺多,不就一件破西服吗?给你就给你吧!”说着,就把西服甩给了陈大憨。陈大憨赶紧鞠躬:“谢谢了。”说完,走到自己车前,把西服往车前边一铺,上车打火,让车轮子从西服上轧了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就把车开走了。
陈大憨回到家一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从地乐村到天方村,他整整走了九个小时!陈大憨往炕上一躺,一直睡到日上三杆。刚爬起来就听外面有人说,“方邪眼儿”昨天晚上在自家房后头被汽车齐胸轧了过去,死了!可他家房后那条胡同宽不足一米,汽车根本就开不进去!
陈大憨一听,吓出了一身冷汗,从那以后,把车一卖,再也不敢摸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