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锋和米兰都在税务局上班。几年前,两个人经同事搓和走到了一起。和别的小夫妻一样,结婚之前,两个人甜甜蜜蜜,结婚以后就经常怄气。两口子嘛,就是这样,第一年好,第二年吵,三年四年动手脚,五年之后一边倒,十年过了才有可能伴到老。老公老婆就像一部新车上的缸筒和活塞一样,得有个磨合期。
林锋和米兰的磨合期一直持续了三年,最后“一边倒”了,林锋架不住米兰的鼻涕眼泪加唾沫星子,最后挑起白裤衩子投降了。有一个投降的,这日子就平静多了,米兰不让干的林锋不干,米兰一瞪眼珠子林锋就缩脖子擦汗。林锋彻底成了亡国奴,米兰也就不那么法西斯了,行政、财政、民政、外务等等一切要职米兰一人包,只把厨房和厕所两个特区划给了林锋。米兰说得好,一个家庭最大的问题就是吃拉问题,把吃拉问题解决好,老公的责任就尽到了。于是,林锋就成了厨房和厕所两个特别行政区的行政长官,兼大厅卫生部部长,下班之后林锋就得立马上任,先去厕所烧洗澡水,再到厨房去做饭,完事还得拿着墩布拖大厅。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多,林锋有些腻头了。大家都在税务局上班,级别一样高,工资一样多,凭什么到家之后,我就归到劳动局,她就归到人事局呀?我们两个就不许换换吗?林锋想向米兰递交个口头换岗报告,可想了半天,还是没敢,米兰的高压政策太厉害了,先是眼泪流得你心软,然后是唾沫星子溅你满脸,最后就是让你抱着被子睡地板,眼睁睁瞪着老婆不敢摸,活活把林锋憋死!
这天,林锋感到膝盖有点疼,就到医院做了检察。医院的大夫跟林锋都挺熟,连钱都没要就给他查出了毛病,间鞘炎,打针封闭,或贴几天膏药就好了。林锋一想,不能让自己的病这么快就好喽,这么快好了还得接着劳动改造。林锋把大夫拉到一边:“大夫,你给我开个证明,就说我得的是骨癌,最多还能活两个月。”大夫摇头:“瞎开证明还行,出了事我们要负责任的。”林锋说:“没关系,我只是拿证明吓吓我老婆,让我别老拿我当驴那么使唤。”大夫禁不住林锋软磨硬泡,只好给林锋开了证明。
回到家里,林锋跟单位请了病假,把证明往茶几上一扔,就躺到了床上。时间不长,米兰回来了,进门就嚷嚷:“老公,听说你病了,得的什么病呀?”林锋一听,在床上就哼哼上了:“哎哟,疼死我了,医生开了诊断证明,那字写得跟王八爬似的,我也看不明白,只说没什么大病,让我回家养着。”米兰拿起茶几上的证明一看,脸一下子就白了,证明上的字是乱点儿,可也能看得出来,林锋得的是骨癌晚期,最多还能活两个月!米兰流着眼泪扑到林锋上:“老公,老公,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家务都交给你,是我害了你呀……”林锋偷着乐,小样儿,以为有妇女儿童保护法给你撑腰,你就可以骑在我脖子上拉屎了?我好歹也看过几本兵书,治不了你?林锋不说话,咧着嘴在那哎哟。米兰急得围着床转圈儿,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林锋一看,差不多了,停止了哎哟,吹着气说:“老婆,我以后恐怕当不成特区行政长官了……”米兰抱住林锋:“老公,别说了,以后家务都由我来做,你好好养病吧,你的病会好的。”
从那以后,米兰就抄起了家务,林锋吃完饭之后就往床上一躺看书看报,看着米兰在屋子里忙碌,林锋心里美,心说,米兰啊米兰,你当了那么多年领导,这回也让你尝尝劳动人民的滋味!
一转眼几天过去了,单位频频派人来看他,一个个表情哀痛,跟向遗体告别似的。林锋知道,米兰肯定把他得癌症的事通知了领导,同事们还以为他真活不长了呢。林锋一想,这样也好,自己可以借机在家好好休息些日子,等把米兰改造出来再说是医生误诊。
米兰已经不上班了,专门在家里照顾林锋。林锋也不客气,我侍候你那么多年了,也该让你侍候我几天了。米兰身子瘦弱,干一会儿家务就大汗淋漓,林锋只是口头慰问一下,也不下地帮忙,帮忙就露馅了,他得让米兰彻底认识到特区行政长官不是好差事才算完。
米兰出去买菜的时候,林锋就拿自己以前的日记看。看着看着,他就发现了刘薇的名字。刘薇是林锋的大学同学,也是相恋三年的初恋情人,因为不愿意和他一块回老家,两个人才分了手。林锋和米兰闪电式地结婚,就是想摆脱对刘薇的思念。正所谓无事生非,现在林锋没事可干,就想起了刘薇,他很想去找刘薇,和刘薇坐一坐,重温一下旧情。
终于有一天,林锋的这种欲望膨胀到了极点,他把米兰叫到床前,一字一喘,那意思,用不了几天,他真要找小鬼开介绍信到西天报到了。林锋说,他就要死了,临死之前只想见一见他的初恋情人刘薇。林锋想好了,如果米兰答应他,以后的家务他还接过来,要是不答应他,说明她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以后的家务事免谈。米兰抱着林锋,流着眼泪点点头:“行,我们明天就去找她。”看着米兰可怜巴巴的样子,林锋有点心软了,可又是一想,这样试探试探米兰也好,她要真那么大度陪自己去会情人,说明自己在她心里是最有份量的,找这样一个好老婆没走眼,跟刘薇分手也是值得的。
第二天,米兰就推着轮椅,带着林锋上了火车。刘薇的家在哈尔滨,林锋估计她也一定进了税务局。到了哈尔滨,米兰把林锋安排在宾馆里,自己出去打听刘薇的下落。坐在宾馆里,林锋心里有些难受,看样子米兰是真心为他找刘薇,她对自己这么好,自己还这么改造她,是不是太不尽人情了?林锋想跟米兰说出实情,又怕把米兰气坏了,便想等米兰回来就回家。
天快黑的时候,米兰面带微笑地回来了,说已经找到了刘薇,只是刘薇已经结婚了,不过她和刘薇丈夫说好了,今天晚上就到刘薇家里去。林锋一看,摇了摇头:“算了,我们还是回家吧。”米兰抱住林锋:“没关系,我不在乎,去看看她吧。”说着,便硬推着林锋出了宾馆。
来到一片住宅小区,米兰敲开了一家房门,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一见米兰便说:“对不起,刘薇改主意了,她不想见他。”米兰一听,扑通一声给男人跪下了:“大哥,你就劝劝她吧,我丈夫时间不多了,看在同学的份上,她也应该见一见呢。”男人铁青着脸:“见什么见,因为那个该死的家伙,我现在还戴着绿帽子呢,要想见,让他们到阴间去见吧!”
林锋实在看不下去,冲过去拉起米兰:“老婆,谁要见她,你是天下最好的老婆,什么初恋情人,让她见鬼去吧,我们走!”米兰紧紧地抱着林锋:“不,我一定要让你见到她,我……”说着,米兰皱起了眉头,汗珠从额头落了下来。林锋一看,吓坏了:“老婆,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米兰咬着牙:“没事,我一定要让你……”说着,米兰便昏了过去。
林锋赶紧把米兰送进了医院。医生一检查,米兰得的竟然是乳腺癌,而且癌细胞已经扩散,各个器官功能已经衰竭,眼看就不行了。林锋脑袋一下子就大了,怎么会这样?林锋得了癌症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林锋流着眼泪求医生抢救米兰,医生摇摇头,说太晚了,如果早来一个月,把癌细胞切除,米兰或许还有救,可米兰一直都在保守治疗,到了这一步,用什么药都不行了。林锋抱着米兰哭成了泪人,米兰给林锋擦着眼泪,微弱的声音说:“老公,真对不起,我还是走在你前头了,我两个月以前就查出了这个病,怕你担心,没告诉你,一个月以前,我听说你也得了癌症,我难过得要死,为什么我俩的命这么苦?这么年轻就都得了绝症?又一想,这大概就是缘份,老天爷没让我们同生,但想让我们同死。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我要在临死之前好好补偿你,为你做一切事情,我希望我能比你走得稍晚一些,让我侍候着你,陪你走完最后一段路,没想到,我没能让你如愿……”林锋紧紧地抱着米兰:“老婆,你别说了,是我不好啊,我该死,我不该……”米兰抚摸着林锋的脸:“别说傻话了,你想见你的初恋情人没什么不对,我是你老婆,我知道你最爱的还是我,其实,我也想见我的初恋情人,我是和她赌气分的手,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发现你比他好,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找我,我没理他, 我见他,就是想告诉他,你是我一生最爱的人,只可惜,这些话我不能对他说了……”米兰说着说着,就慢慢闭上了眼睛。
林锋抱起米兰,疯了似地跑出医院:“不,你能对他说!我要带你去找他!”林锋不知道米兰的初恋情人在哪里,可他还是抱着米兰没命地跑,一边跑一边喊:“我的老婆叫米兰,她的初恋情人在哪里?她要告诉你,她最爱的人是我!”声音凄楚,路人听了无不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