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岛北方的某个地方,怪石嶙峋的山壁下,一处密布腐臭死水和枯木的谷底,一个伟岸的身影,正大马金刀地端坐在这片毫无生机的埋骨之地。
他穿着漆黑似墨的狰狞盔甲,一动不动仿佛死物,巨大的战锤静静躺在身边,将地面轧出道道毒蛇般蜿蜒的裂痕。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尚存在,却也不算是存在,准确的说法是,他已经超乎存在与消亡这对矛盾,而升华为了消亡本身。
灰色的风呼啸着席卷而过,扬起了灰烬般的尘埃。
他耐心等待着,等待今天该见的人,虽然他知道,时间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没有意义,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对方绝对不会迟到。
果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带着空洞的回响,由远及近,震碎了谷口浓密的雾气……
造之以幽冥,形之以恐惧,无坚不摧的四蹄践踏世间一切生灵。
废土的边缘,【战争之影赫卡里姆】的身形,渐渐清晰了起来。
“莫德凯撒……”他的声音就像是从厚重的坚冰里发出来的一样,寒冷,沙哑。
“你果然像从前一样守信,吾友。”伴随着巨大的金属摩擦声,【金属大师莫德凯撒】魁伟的身体缓缓站立起来,一些黑色的气息从盔甲的缝隙蔓延开去,那是瘟疫的召唤……
“前尘往事我已忘记,但你并不值得信任。莫德凯撒,我们不是朋友,从前,现在。”赫卡里姆紧握着手中长戟,信步向莫德凯撒踱去。
“亡灵从不妄言未来?”巨大的盔甲没有去提起他身边的战锤,而是用让人难以捉摸的语气反问道。
赫卡里姆在他身前不远处站定,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
森严如地狱般的空谷里,这两个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各自携带着恐怖的气势,渊亭岳峙,相对而立。
“看来即使最顽固的人,也会吸取教训,只要代价足够惨痛……对此我深表欣慰。”莫德凯撒一动不动,低沉的声音从头盔那漆黑的内部发出。
“你我职责都已结束,莫德凯撒,门扉已经彻底关闭,我并不像你,对于存在的意义这件事,我并不十分在意。”赫卡里姆瓮声瓮气地说到。
“噢……难道一个士兵失去了将军的调遣,他便不再是士兵了吗?”莫德凯撒依旧显得高深莫测:“你不必急于回答这个问题,战争的本性流淌在你灵魂的源头,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指引你做出抉择。”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一些迷惑性的花言巧语?你应该清楚,我不会听信你的任何一句话,不论是在暗影岛,还是在任何地方。”赫卡里姆的言语异常坚定。
“蛇神的力量已经和人类相结合,变异成了我们无法掌控的存在,现在,蜘蛛的力量即将觉醒,可似乎有个人想要带走它。”莫德凯撒转移开了话题。
“你撒谎!”赫卡里姆低声咆哮:“暗影岛并没有任何能做到这一点的外来者!”
“可如果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外来者,而是一个你我都已经非常熟悉的存在呢,比如,蜘蛛之神最‘忠实’的仆从……”莫德凯撒的话里充满了玩味之意。
闻言,赫卡里姆虚无缥缈的双眼里,苍蓝火焰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的四蹄轻点着地面,手中长戟徐徐舞动。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如果连蜘蛛之神的本源都失去,这对你对我,对整个暗影岛意味着什么,自不用我言明。”莫德凯撒循循善诱。
“你为什么不出手阻止她。”赫卡里姆慢慢转过身,似乎准备离去。
“当然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莫德凯撒语调不变,他知道,游说已经成功,并且他心里无比清楚,比起蜘蛛的力量,眼前之人才是他最渴望得到助力。
而他需要做的,只是将细小的齿轮微微转动一下,轻描淡写地在他身后推一把。
命运,最终会把这位桀骜不驯的半人马送回到他身边……
蹄声渐渐稀疏,望着赫卡里姆模糊在雾气中的背影,莫德凯撒喃喃自语:“第一,不管你是否承认,赫卡里姆,我们是‘朋友’,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第二,你与我的职责,还远远没有结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陈曦这里,已然度过了四天的跋涉,吱吱指示的方向应该没有问题,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一路走来,树木的排列渐渐疏朗,林子的缝隙间,已经能看见被雾气遮蔽的天空。
虽然还是迷迷蒙蒙一片,但至少根据光线的强弱可以大致辨别早中晚各个时段了。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此时吱吱趴在陈曦脑袋上,尖声尖气地要求道。
“嘿你还没个完了是吧!”陈曦一边踩着松软的泥土前行,一边没好气地说。
“再一首~再一首~”粉红色的松鼠像个熊孩子似得扯起了他的头发。
“行了,别扯了疼疼疼!我唱还不行吗!”陈曦显得有些懊恼。
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接触过活生生的人类了,还是瓦洛兰人民的精神文明生活就是这么贫乏,总之吱吱小同志是彻底迷上了各种流行歌曲,这些天,陈曦一首接一首,直接把嗓子都给唱哑了……
“咳,咳,你听好了啊,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balabala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娃哈哈呀娃哈哈……”陈曦挖着鼻屎异常敷衍地唱到,甚至连忘词的部分都企图糊弄过去。
当然这并不能让他的头号兼唯一粉丝满意。
“我不要听这个不听不听!难听死啦!”吱吱像误食了耗子药似得,在陈曦头上拼命翻滚起来。
“哪儿有这么多条件讲!”
“那我不给你带路了!!!”她竟然气呼呼地威胁到。
“我靠……”陈曦以手捂脸,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挫败感。他产生了一种强烈地错觉,这不是在荒岛求生,而是在带小朋友出来春游……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唱起了一首很能代表他此刻心情的歌。
张学友的《眼泪》……
接近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一片冷清广阔的空地,森林堪堪触到空地的边缘,就像约定好了似得齐齐隔断,不再生长,然而似乎又看不出人为砍伐的痕迹。
薄雾中,陈曦目测这片空地至少有两三个足球场那么大。
“就是这片墓地了,我就是在这儿醒来的!”吱吱欢快地说道。
“墓地?”陈曦瞪着眼睛,蹲下来仔细瞧着杂草遍布的地面,果然,这里每隔一两米就有一块微微凸起的小坟包,上面立着长条形的石块或树枝,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人为刻上去的名字。
“你……你确定这地方安全?”陈曦嘴角抽动着把头转向吱吱,想起了闹鬼海滩的经历。
“肯定的!相信我就好啦!”她摇晃着尾巴,轻拍胸脯“这是这附近最安全的地方了!”说着她蹦蹦跳跳地向墓地深处跑去,陈曦也连忙跟上。
跟着吱吱跑了五六分钟,所见之处全是简陋的墓地和墓碑,一个接一个地排列着向远方延伸开去,此刻陈曦才惊觉,自己完全低估了这块空地的大小。
又过了半晌,吱吱终于停下了,她似乎根本不知道“累”是什么玩意儿,只是跳到陈曦脑袋上兴奋地指认道:“就是那里就是那里,我就是在那儿醒过来的!”
陈曦喘着粗气,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向吱吱指的方向挪去,果然,不久他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一米多高,三木多宽的石台,这石台四四方方,明显是经过加工,石台的正前方,有一个大概两米深的土坑,坑里赫然是一口硕大的棺材。
“卧槽,里面不会是吸血鬼什么的吧!”陈曦下意识地握紧了匕首。
“别紧张,里面是空的!”吱吱动了动耳朵说道。
陈曦定睛一看,确实,那棺材的盖子斜斜地遮掩在棺材上,并没有盖着。
“打火照照!”陈曦还是不放心。
“啧!胆子真小!”吱吱三两下跳到了棺材盖上,爪子敲击着木质棺盖发出了笃笃的声响。
“啪!”她打了个响指,火光从指尖跃出。
借着火光陈曦看见,那棺材里空空如也,他的心方才松了下来。
召回吱吱,陈曦在石台边生上火,取出蜘蛛肉准备起了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