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迟疑了片刻,忽然来了一句:“国师觉得在您心中小白施主重要些,还是吃食重要些?”
元泽一愣,想了想:“吃食重要,小白施主自然也重要。”
月奴看着元泽那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也不再多问,心中轻叹一声,国师,这是动了凡心么?
只是这动心的对象……
“嘶……轻点!”秋叶白忍不住低低地叫了起来。
宝宝收回检查她伤口的手,讥诮地道:“听说四少受鞭的时候,一声不吭,怎么地到了这里就怂了,若是知道怕疼,又何苦去逞这强,给个老太婆做出气筒。”
这般伤势,可见郑钧下手是一点都没有留情面,如不是秋叶白还有内力护体,这会大概早就在床上人事不知,陷入危险的昏迷之中了,能不能救得回来还是另外一回事。
秋叶白闭着眼调理内息,微微蹭了下自己的鼻尖上的冷汗,轻声道:“这是必须要过的关,就算不是这一趟,也有下一趟,顺太后的气是一回事,但是郑钧那一关也是必定要过的。”
这才是她为什么甘愿要冒险被郑钧鞭笞的所在。
“郑钧那老狗,杀了也就是了!”宝宝一边从医药箱子里拿出来各种一会要用的药物和别的东西,一边不以为然地道。
秋叶白轻嗤了一声:“司礼监这种地方,不是说杀了督公就能万事大吉的。”
这种机构都有他们一套特殊的传承体系,何况司礼监为太监把持,这些人和寻常人全部一样,他们并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既是下人,又是‘人上人’,大到能间接地能影响许多朝政大事的走向,小到主宰寻常嫔妃的命运。
他们是最卑微的,又是重权在握的,心理非常人能揣测。
如果不能让他们的头领真的接纳她,就算郑钧死了,她当上司礼监的督公,若是不能让其他人都信服于她,她这个督公不会当得久,而且还会招来祸端。
所以,今日她宁愿冒险硬抗下郑钧的鞭子。
宝宝沉默着,他轻叹了一声:“四少,你总是这般心思缜密,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宝宝自然会一路跟随你到底。”
他顿了顿,看着秋叶白背上的伤,迟疑道:“你这伤,皮上显露的伤痕并不多,但是皮下已经是血包肉,如果一直这么闷着被抽烂了的皮下血肉,只怕你一年都好不了,而且不时间发作起来,又痒又疼。”
“那要怎么做?”秋叶白只觉得自己越发地有点虚弱,轻声道。
宝宝沉默了一会,才道:“划破你背上的皮肉,至少要让里面的血出来。”
还有那些被抽烂了的皮肉,不过这句话太惊悚,宝宝没有说出来,但是握住药瓶的手骨泛出青白来,心中将郑钧狠狠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就做罢,比起日后会很不得安生,我宁愿利落干净一点,刮骨疗毒,你一向知道的。”秋叶白轻声道。
宝宝露出一丝无奈地苦笑:“是,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四少,若是一会子要动起刀子来,我手上的药物没法子让你彻底无痛觉,要么得有人按着你,要么就得把你绑起来,或者说明白点就是吊起来,免得你乱动,但是,很明显在,这里没有合适吊起人的地方。”
秋叶白顿了顿,吩咐:“去把元泽叫来罢,他可以帮忙。”
宝宝一愣,眼底闪过异样的神色,他淡淡地道:“怎么,四少方才已经对他坦白了你是女儿身的身份,所以现在就已经可以信任那个人到这个地步么?”
他忽然想起之前元泽伏在秋叶白身上的样子,心情就忍不住一阵低落。
秋叶白顿了顿,方才睁开眼,看着宝宝,挑眉:“你以为刚才他发现了我是女儿身?”
“难道不是,我看着他剪开了你背上的衣衫。”宝宝将一把把细细的刀子在一边桌子上排开。
秋叶白轻嗤了一声:“他若是真的发现了,你以为他还能这么镇定么?”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是信任元泽的,所以在这种逼不得已的情形下,他若是知道了什么,她也相信他会保守自己的秘密。
但是呆子,就是呆子。
宝宝迟疑了片刻,用帕子帮她擦了擦眉心的冷汗,颦眉道:“若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四少你让他过来帮忙,是打算将此事告诉他么?”
秋叶白闭着眼,慢慢地道:“没发现便算了,就算他发现了,也比其他无关的闲杂人等发现要好些。”
宝宝无奈,却也不得不承认秋叶白说的没有错。
宝宝将需要元泽搭把手的事儿跟元泽说了以后,元泽没有追问不让月奴帮忙的原因,只脚步匆匆地跟着宝宝进来。
他看着秋叶白的背,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擦拭了不少,剩下的就是大片大片的淤青和发紫,甚至泛黑,那些痕迹在秋叶白细腻的肌肤上怎么看,怎么刺眼。
宝宝看着元泽垂下眸子,讥诮地挑眉:“怎么,国师很怕见血么,一会只怕比这还要血腥,您能受得了?”
元泽在小洲上那一场残酷的‘超度仪式’,周宇和秋叶白都没有告诉过宝宝,宝宝一直都只以为元泽是寻常的和尚罢了。
元泽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解释自己只是不喜欢看见秋叶白背上出现这些可怕的痕迹,他将之归为秋叶白是他的朋友之上。
他坐而来下来,问宝宝:“贫僧是要将小白施主抱着么?”
宝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是,面朝着下伏在你的腿上,因为要引血出脉,所以不能点穴,只能用药减轻四少的痛楚,你需要扶住四少不要让她在下刀的时候移动。”
元泽看着宝宝在火上烤的刀子,银灰色的眼底闪过一丝幽光,轻叹一声,坚定地点头:“是!”
元泽仔细地将秋叶白半扶起来,帮着她在自己腿上伏好,轻声安慰:“一会就好了,小白施主,你忍着点。”
秋叶白闭着眼,点点头。
痛的时候,她不太想说话,毕竟在人前硬忍是一回事儿,如今算是在自己人面前,她没有必要硬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