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公主很快就睡着了。她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呼唤她,声音极微弱。可是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东南西北。她只好循着声音寻找。没走多久,眼前忽然明朗起来,一片无垠的黄土大地,空空旷旷,竟无一草一木。天空却是一片白茫茫的。远处有两个小黑点,声音是从那传来的。
寒烟公主提起拖地的裙子快速奔跑,越来越近,她看清楚了是两颗人头,再近了些,是两颗活女人头。她们拼命挣扎,以致头脸都被一头黑发罩住了,但身子已被埋入地里严严实实地,丝毫不能动弹。寒烟公主蹲下来拨开她们的长发,大吃一惊,两个女人不是别人,竟是香雪公主和紫芸。寒烟公主惊问道:“怎么会是你们?这是谁干的?”背后传来大笑之声,寒烟公主回头道:“是谁?”只见一个身穿盔甲,手拿长枪,浓眉大眼之人站立她身后。寒烟公主道:“你是谁?为何抓我的姐妹?”那人道:“你想救她们,就来天坟找我,再迟些,她们性命不保。”说完,他仰天长笑而去。
寒烟公主急急追去,一脚踏空,大叫一声,她从梦中惊醒。泥鳅三人上前问道:“公主,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寒烟公主定了定神道:“我梦到了香雪和紫芸,她们被人抓了。”泥鳅安慰道:“主子,那可是梦而已,不要胡思乱想。可能是您太想她们了。”寒烟公主道:“我为何梦不到雷大哥呢?这梦决不是假的。不行,我要去救她们。”说着,她下床就往外走。泥鳅拦住道:“主子,您去哪救她们?”寒烟公主道:“好象是在什么天坟。”泥鳅道:“天坟在哪?”寒烟公主摇头道:“不知道。”泥鳅道:“主子,您又不知道天坟在哪,在外瞎找也无济于事,只会累了您的身体啊!”寒烟公主急道:“那怎么办?她们生命垂危啊!”
一阵风动,红玉飘然进来。寒烟公主道:“你怎么回来了?没去阴间投胎转世?”红玉道:“判官说奴婢已过投胎转世时辰,还要等一些时候。奴婢此次回来是来报答公主,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寒烟公主问道:“你知道天坟是个什么地方吗?”红玉似乎对天坟很忌讳,迟疑道:“那是一块禁地。”寒烟公主道:“禁地?”红玉道:“既然是公主相问,奴婢不敢隐瞒。天坟是天地所有魂魄的归宿地。不管是人的魂魄,是妖怪的魂魄,还是仙人的魂魄,只要走进这块禁地,就会烟消云散。所以凡是到阴间报到的鬼魂都会知晓此地,以免误进此地。”寒烟公主道:“你是说魂魄不能进入此地,那人、妖怪、仙人可以进入此地吗?”红玉道:“是!”寒烟公主道:“天坟在哪?”红玉道:“酆都城东南方向。”寒烟公主道:“既知此地,事不宜迟,我马上动身。”
泥鳅跪下一把抱住寒烟公主双腿道:“主子,您一定要去,就带奴才一起去。”雪柳和玉簪也跪下道:“奴婢愿意跟随公主前往。”寒烟公主道:“不行。一来你们不会武功,二来圣主不准我踏出皇宫,我正需要你们在此掩人耳目,以免被人发觉。”泥鳅道:“难道主子忘了,您也没了武功,如果强行出手的话,可能会丧命啊!”寒烟公主怒嗔道:“难道连本宫的话都不听?退下!”
泥鳅三人见寒烟公主拿出公主身份来压他们,一时不知所措。红玉道:“难得众人一片忠心,奴婢倒有个法子。”寒烟公主问道:“什么法子?”红玉道:“就由奴婢相随。”寒烟公主道:“你是鬼魂,去不得啊!”红玉道:“虽然鬼魂不能去,人去总可以吧!”寒烟公主道:“你是说借尸还魂?”红玉道:“那倒不必。奴婢暂时借附在雪柳或玉簪两位姐妹体内,跟随公主,这样他们就不会阻拦。不过,这可是损她们阳寿的。”寒烟公主沉吟道:“我去问问她们。”她又道:“刚才红玉提出一个办法,我想问问你们的意见。”泥鳅三人道:“只要肯奴才们相随,怎么都行。”寒烟公主道:“红玉的想法是她附在雪柳或玉簪任何一人身上,然后随我去天坟,只不过会折损阳寿。你俩意下如何?”雪柳和玉簪都表示同意,但要争着去。寒烟公主道:“事情紧迫,雪柳,还是你跟我去吧。”玉簪对雪柳道:“你可要好好照顾公主。”雪柳道:“你们放心,就算我性命不保,也要照顾好公主。”泥鳅悄拉雪柳一旁道:“你等下和红玉商量,尽量避免主子动手。”雪柳点头道:“我明白!”泥鳅道:“你自己也要小心。我不希望主子有事,也不希望你有事。总之,两人平安归来是最好。”雪柳望着泥鳅“恩”了一声。
寒烟公主道:“雪柳,准备好了吗?红玉要进来了。”雪柳道:“奴婢准备好了。”只见雪柳犹如触电般一扭动。她摸摸脸,又摸摸头发,又摆弄衣服,转了一个身。泥鳅道:“你是雪柳还是红玉?”她回答道:“红玉。”接着她跪下道:“奴婢红玉叩见公主。”寒烟公主搀扶起她,道:“快快起来。”泥鳅道:“那雪柳还在吗?”红玉道:“怎么,舍不得雪柳?喂!雪柳,有人舍不得你呢,不如留下吧!”雪柳道:“不要胡说,办正事要紧。”寒烟公主道:“玉簪,你快换上我平时穿的衣裳待在屋里。泥鳅,你掩护玉簪,不要露出破绽,我尽量赶回来,千万要注意,否则对玄玉他们不利。”玉簪道:“公主放心,奴婢一定装得毫无破绽,您自己要小心。”泥鳅道:“主子,有奴才在,您放心,倒是奴才担心主子您呀!千万不要硬来。”红玉附耳道:“您放心,我会看好公主的。”说着,她做个鬼脸。泥鳅从靴中摸出一把短剑悄悄递给红玉。红玉马上接着放在怀里。两人互望了一眼,点了点头。
寒烟公主道:“红玉,怎么进冥界?”红玉连忙道:“本来只有魂魄才能进冥界的,不过我们不进酆都城就好办。现天色已晚,公主用通灵眼寻找冥界的门道。”泥鳅道:“主子,还是用过晚膳才去吧。吃饱了才会有体力。”寒烟公主摇头道:“我不饿,红玉,走吧!”红玉道:“好的。有没有点心?我好久没有尝过人间的美味了。”泥鳅道:“有,有。”红玉道:“给我包一点,我带着吃。”泥鳅包了一大包,道:“主子还没用晚膳。”红玉道:“我明白。”她拿起包裹跟着寒烟公主。
寒烟公主在皇宫中边走边四下察看,就见一带围墙中间有一个发着绿光的门。寒烟公主道:“我看到一扇发绿光的门。”红玉道:“正是此门。可惜奴婢已附肉身,看不到那扇门了。”寒烟公主道:“既然如此,你跟紧我。”红玉上前紧随着寒烟公主。寒烟公主进去时,感觉全身有如被电麻,她暗道:“上面有结界。”回头看时,那面墙已无,只剩一扇绿光之门。红玉却不见,寒烟公主只得又返回到人界,见红玉站在当地踯躅,便问道:“怎么不过来?”红玉道:“公主,上面有结界,雪柳的肉身过不去。”寒烟公主道:“我能过去,看来是鬼面具的作用,你牵着我的手,看看能否过得去?”红玉点头,牵着寒烟公主的手,闭上双眼,随寒烟公主跨过冥界之门,等她睁开眼已到另一边。
四周阴沉沉的,因为在这儿终年看不见阳光,只有岩石却无花草树木。寒烟公主不禁把披在身上的貂皮大衣紧了紧,道:“这就是阴间,好阴冷啊!”红玉道:“这只是阴阳交界之处,进了酆都城才是人们常说的地府。”寒烟公主道:“酆都城在哪?”红玉道:“沿着这条路的尽头就是酆都城。”寒烟公主道:“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尽管很阴暗却还看得清道路。忽然迎面刮来阵阵阴风,风中夹杂着哭泣声、尖笑声、嚎叫声,听得人心里突突乱跳,全身上下寒毛直竖。红玉惊呼道:“公主,来了一群恶鬼。”说话之间,果见一大群面目狰狞可怖的恶魔张牙舞爪而来。红玉道:“公主,让奴婢对付它们。”寒烟公主道:“你一人怎能对付得了这么多恶鬼?”红玉道:“奴婢现已是人鬼合一,功力大胜以前,公主尽管放心。”
那些恶鬼近前,其中一个恶鬼惊叫道:“你们是人,怎么能够到这儿来?”红玉上前笑道:“我们来参观参观,你管得着吗?识相的就让出一条路来,否则叫你们一个个魂飞魄散。”那些恶鬼听得红玉口气狂妄,个个气得哇哇大叫,一拥而上。红玉放下包裹,不慌不忙。左右食指和大拇指相接作成一个圆形放于胸前,气运丹田,口中念有咒语,大叫一声:“开!”红玉胸前忽然金光四射,犹如烈日般刺得人睁不开眼。那些恶鬼一声声怪叫,瞬间烟消云散。
寒烟公主道:“好厉害,这是什么招术啊?”红玉收了法术,道:“这只不过是奴婢一个小法术而已。”其实,红玉运用法术把雪柳体内的阳气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道夺目的强光。须知,这种常年在阴间飘荡的孤魂野鬼,它们对阳光极为忌惮,只要一接触到光线,就会魂尽魄散,红玉正是利用这点来达到消灭它们的办法。不过这极为损害雪柳的阳寿,故在恶鬼来时,红玉就和雪柳在体内商量,只要能保护寒烟公主的安全,雪柳义无反顾。红玉并未告诉寒烟公主实情,免得她为照顾雪柳的身体而强行出手。
两人又大步前进,可能是红玉刚才所发出的光太强,以至沿途再也不见任何恶鬼。到了此路尽头,果见一座偌大的城池。只见城门榜额上书“酆都”二字,城门口阴雾缭绕。寒烟公主道:“我们要不要进去?”红玉道:“不可,只有鬼魂才能进出,天坟在城之东南,我们绕城而行就可以了。”寒烟公主笑道:“想不到我生时能见到阴曹地府,说了人也不信。”两人绕城往东南方向而行。往东南方向的路比不得先前,而是一条蜿蜒小径。两人逶迤而行。红玉打开包裹,拿出点心,道:“公主,吃点东西,增加体力。”寒烟公主依言吃了些。红玉就不客气了,通通吃光。她还回味无穷道:“真是美味。奴婢生时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四周到处是山石嶙峋,险恶已极。前面赫然立了一块大石碑,上面刻有一个大字“禁”。寒烟公主道:“看来已到天坟了。”再往前走,路更加崎岖,不像是在走路,倒像是在登山。眼睛忽然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前面。寒烟公主心中一动,脚下走路小心翼翼,刚开始还因路面不平,怕崴了脚。后来感觉踏上平地,走起来也就轻松些。可是眼前仍旧是白茫茫一片。寒烟公主暗道:“这岂不和梦中的情况一模一样。”忽听红玉在后大声道:“公主,您在哪?”寒烟公主应道:“我在这儿。”红玉闻声过来,道:“公主,此处白雾迷漫。敌在暗,我在明。可要加倍小心。”“听!”寒烟公主道:“有人声。”红玉屏息聆听,远处果然依稀传来人声。两人循声向前踏步而行。不久,眼前忽然明朗,一片无边无际的黄土大地。远处有两个小黑点。寒烟公主道:“一定是香雪和紫芸她们。”她提着长裙飞奔,渐渐地离她们近了。香雪和紫芸似乎看到寒烟公主,冲着她大声嚷,寒烟公主急于救人,以为她们在呼喊着自己快点解救。而红玉却听得她们分明嚷道:“姐姐,不要过来,危险!”红玉一个跨步上前拦住寒烟公主,道:“公主,前面有危险!”寒烟公主停下脚步,道:“危险?”红玉道:“奴婢听她们嚷叫,说要公主不要过来,危险!”寒烟公主举目四望,除了香雪公主和紫芸两人外,并没看到其他人。她心中自忖:那梦中所见的金盔金甲,手拿长枪之人为何还没出现?
忽然,一阵破土巨响。从香雪公主和紫芸两人处钻出一个高大威猛,身穿金盔金甲,手拿长枪,四方脸,浓眉大眼之人。正是寒烟公主梦中所见之人。只见他冲着寒烟公主吼道:“你还真有胆量来。”寒烟公主道:“你抓住我姐妹,意欲何为?”那人仰天长笑道:“只不过把你引来,再慢慢折磨死你。”寒烟公主道:“你我素昧平生,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杀我?难道你是受人指使?”那人傲然道:“我是什么人,岂会听人摆布?”寒烟公主道:“既不受人指使,那又为什么?”那人道:“听说你有一把破龙剑,威力无穷,曾经杀死蚩尤。我想见识见识。”寒烟公主大声道:“你到底是谁?”那人昂然道:“我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凤舞九天便是我。”寒烟公主愕然道:“你就是仙界第一高手,手拿凤翎枪的那个凤舞九天?”凤舞九天长笑道:“想不到我被封印于天山千年之久,你这女娃子竟然知道我的大名。”寒烟公主道:“天山上封印的魔王是你?”凤舞九天道:“不错,正是我。”
寒烟公主道:“是谁放你出来的?”香雪公主大声道:“火狐夫人还活着,是她把凤舞九天放出来的。他们一伙也解开了封印于玉龙雪山的大妖怪。姐姐,他很厉害,不用管我们,回去召集人马给我们报仇就是了。”寒烟公主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凤舞九天道:“看你一副娇滴滴的模样,也罢,只要你交出破龙剑,我会让你们痛痛快快死去,免受折磨。”寒烟公主道:“既然你要的是破龙剑,与我姐妹无关,只要你放过她们。我和破龙剑任你处置。”
凤舞九天还没说话,香雪公主和紫芸就大声道:“姐姐,不可以。你不要做傻事,要活我们一块活,要死咱们一块死。”红玉上前道:“奴婢愿替公主死。”凤舞九天道:“倒是一群有情有义的女子,不过你身上并无破龙剑,拿什么来换她们的性命?”寒烟公主道:“只有我知道破龙剑在哪,你放了她们,我带你去。”凤舞九天用枪尖指着紫芸的脑袋,森然道:“我从来不受他人的要挟。你要么就说,要么她就得死。”
紫芸道:“姐姐,不要说,有种就杀了我。”寒烟公主生怕凤舞九天盛怒之下杀了紫芸,她忙道:“好,我说,破龙剑现已归仙界所有。”凤舞九天皱眉道:“它怎么会在仙界?”寒烟公主道:“是仙界拿走的,具体详情一言难尽。总之,我绝对没有说谎。”
凤舞九天收回凤翎枪,道:“那好,你自断筋脉。”香雪公主和紫芸大喊道:“姐姐,与其任人宰割,不如拼死一搏,就算没有破龙剑,你的武功不会输于他。”红玉暗道:她们大概不知公主的武功已被废。我明白公主的意思,以她一人性命换三人性命,可是我们又怎么忍心看着您死呢?说不得,我只好拼死保护。
寒烟公主平静地道:“以我一人性命换取三人性命,值得。不过在我临死前想问你一件事?”凤舞九天道:“说吧!”寒烟公主问道:“你既有一杆凤翎枪,为何还要破龙剑?”凤舞九天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也好让你死得瞑目。传说中的三大神兵利器,破龙剑、寒玉刀、凤翎枪。如果它们的主人是同一人的话,那么就可合三为一,变成绝世兵器。到那时,天下唯我独尊。”
寒烟公主问道:“什么绝世兵器?”凤舞九天道:“这个嘛,我也不知,想来是一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兵器。”红玉在旁道:“你既然可以得到破龙剑,为何还要害死我家公主呢?”凤舞九天道:“你家公主不死,我得了这把破龙剑也枉然。三大神兵利器一旦选择了主人,除非它的主人彻底消失,否则任何人也休想使用它。”
红玉道:“我明白了。所以你把公主引到天坟来,要让她的肉身和灵魂一起永远死去。那你就可以成为破龙剑的新主人。”凤舞九天道:“不错,你说得非常对。”红玉道:“那你要公主死,有没有问过一人?”凤舞九天道:“是谁?”红玉道:“那就是我。”“我”字刚说,红玉身子如箭般飞去,拳脚并用,向凤舞九天如电闪雷鸣般连攻十几招,她大声道:“公主快走,奴婢替你挡着。”那边香雪公主和紫芸大声道:“雪柳,好样的,姐姐快些离开。”两人心中嘀咕,怎么雪柳会武功?
寒烟公主此刻怎会走。她想上前相助,只稍稍运动,胸口已隐隐发作。红玉虽然以极速攻击,可是那凤舞九天左手握着凤翎枪,右手却挡住了红玉雷霆般地攻击。红玉越战越心惊,斜眼看寒烟公主并未移动半步。
她心中大躁,须知高手应敌讲究全神贯注,不容许有丝毫分心,否则有性命之忧。红玉这一分心,凤舞九天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想要把她活活掐死。寒烟公主见红玉和雪柳危在旦夕,忍着巨大的疼痛,一记幽冥神掌拍过去。凤舞九天知其掌的威力。要在其他地方本来不惧怕这掌,可是此时身处天坟,只要自己的魂魄稍有偏斜就有可能被吸走。
当下,凤舞九天扔掉红玉,双手握枪直刺寒烟公主。寒烟公主这招不过是解救红玉,她人在空中,双腿在凤翎枪杆上一点,一个翻身又飞到原地。她落地时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在地下。凤舞九天哪容寒烟公主有喘气之机,挥枪刺来。
寒烟公主胸口已是万箭攒心,脸色雪白,额上汗珠如黄豆般滚落下来,见长枪刺来,她想要移动身子,脚下却如被压上万斤重的石头,休想移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