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他的兄弟啊！暴风雪老大看着他的兄弟们，心情从未有过地粘稠滞重。
“兄弟们。”最终，他还是得开口。因为他是团长，在最艰难的时刻挺住这是他不得不去承受的沉重。
“我们中有一个人是革命旅团的团员。”暴风雪老开口说，站在他面前的十八个汉子顿时炸了锅。
“我们兄弟里怎么会有科恩的人？”
“老大，你没搞错吧！科恩·班纳的人怎么会在我们旅团里！”
“老大，不可能！我们都是亲兄弟！”
“老大……”
“老大……”
……
暴风雪老大沉默地看着他的兄弟们，等他们一一说完。他目光深沉，但并没有在观察他们，这个时候如果还想着找出谁是革命的人，那么他就不配做暴风雪旅团的老大。
“好了。”暴风雪老大再次发言，喧闹的人群在一小会余热过后安静下来，十八双眼睛齐齐看着暴风雪老大。
“不管是谁，我也没那份闲心问是谁。我只看到……”暴风雪老大用目光一一扫过他的兄弟，“这里站着的是我的兄弟，暴风雪旅团的所有人。”
“我们一起从不入流的旅团起家，十八年来南征北战，救下了一千个以上的撒拉人，混血儿……”暴风雪老大有些激动，但他没让激动变成任何意义上软弱的表现，声音沉稳，气息均匀地继续道：“我们原来都是普通人，普通的被贵族被官吏当成奴隶，当成猪狗的普通人！我们在一起，命都不要了，成为剑客，不是为了当大官，不是为了发大财，我是粗人，不知道怎么说话，但是兄弟们，你们还记得我们旅团的誓言吗？”
“捍卫弱小！”铿锵的男声在夜幕中响起。
暴风雪老大再一次沉默了。呼吸，放缓呼吸，再次开口，他是那个钢铁一般强悍的男人：“捍卫弱小，所以我们可以逃走，虽然我们已经被围，但是只要我们豁出一条性命，不顾一切地逃走，还是有突围的可能的……”
他转过身去，望向沉睡着的啤酒城，伸出手臂，赫然转身大声对他的兄弟们说：“那么我就违背我们的誓言了啊！”
寂静，连呼吸都淹没了的寂静，悄然爬上每个人的耳朵，暴风雪老大看着所有人，所有人也都看着他。
沉默中，大家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等待。
等待着那个人先开口，等待着暴风雪老大洪亮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他说：“我，副团长罗克亚·阿尔，阿加，伊拉法，还有蒙沙和边边，还有米克，阿尔泰，悠悠和撒加，你们都是跟着我最久的人，你们也都是剑客。不管敌人是谁？我们一起去见他，告诉他，我们就是革命旅团的人……”
“老大！”那个叫西西的孩子立刻叫了起来，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你不能这样！”
“……”
暴风雪老大沉默了片刻，无视西西的哭声，望着他的兄弟们说：“咱们走上这条道就没有回乡养老带孩子的可能了，中央区这么大阵仗，不是为了抓人来的，是为了杀人来的。道上早就传开了，科恩身边出了内奸，是谁没人知道。科恩想知道，索加·昂卡的儿子拼了命也就是为了让他知道那人是谁，所以中央区的军队这么晚了集结在这个鬼地方，不是为了来抓人的，他们是过来杀人，封锁消息的。”
“哼……”笑了下，暴风雪老大走过去揉了下西西哭泣的头，在队伍里，还有两个年轻的野人也哭了起来，暴风雪老大也走到他们身边，摸了摸他们的头，才继续说：“我这人笨，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更好的主意来。怎么才能让中央区的混蛋不对无辜的平民动手，看起来，只能是我去自首了。比起一个平民，暴风雪旅团的老大就是科恩的接线人，这总有说服力一些吧。杀了我和……”
他忍不住停了一下，才继续说：“和我的这些兄弟们，才是让他们罢手的唯一方法。”
“老大！”凄楚的哭声，不是暴风雪老大喜欢的调调。
他最后拍了拍旅团里那些剑都还没有的孩子们的肩，退回到远一些的位置大声问：“兄弟们，我选了你们，你们不怨我吧！”
“哼……真是糟糕的主意啊。”副团长罗克亚冷笑一声，转身推门道：“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去睡了。最后一夜还不让人睡个好觉。”
“喂，你都长眠了，还睡什么，陪我喝酒啊！”阿加连忙赶过去，笑嘻嘻地拉住罗克亚。另一个野人剑客拉着另外两个哭着的孩子，凑了过来，高兴地大叫道：“我们喝酒，喝酒！老大，今晚兄弟几个喝个尽兴。”
暴风雪老大点点头，正要前往，到塔楼的大门被人从里一把推开了。
“咳咳……应该是这条路没错了吧。”
“****，我怎么知道！如果没有箭飞出来可能就是了吧！”
“你们两个都给老娘我住口！”
“……”
门洞里，日出带着一身的土钻了出来。他刚刚走错了路了，遇到了各种机关，好不容易才换了条道，还不知道对不对，走着走着，终于看到夜空了，他高兴起来，加快脚步跑出去，然后就看到面前的人群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中分开，好像大刀砍水面一样，一个满脸都是飞出去的花白毛发的大汉朝他冲了过来，不由分说，把他一把抱起，打了十来个圈后，日出才得以双脚落地，但马上肩膀生痛，有人开始用打桩一样的力道打他的肩膀了。
暴风雪老大高兴地说不出话来，用力地拍着日出的肩膀，过了好久才勉强说出喊了一句：“好兄弟，你怎么回来了？”出来。
“我……”是因为你才回来的，话到嘴边，日出忽然有点难为情了，正想怎么打圆场，亚瑟就从门洞里钻出来，冷冷地丢了一句过来：“他回来送死的，带着我们一起。”
亚瑟放话，日出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于是只能就那样听着暴风雪老大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兄弟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够义气，咱们一定要喝一杯！
是啊，喝一杯！
日出原以为回到暴风雪老大身边，就能把这一摊子乱麻一样的事理清。啤酒城到底怎么了？蜻蜓为什么要逃走？深夜被围是怎么一回事啊？那个死掉的小伙子又是什么人？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能不能不要这么疯狂啊？
结果，他根本没机会弄清楚这些事，手上就多了一大杯啤酒，随后跟着大家喊了声干，一杯啤酒下肚，想要放下杯子，杯子里居然又满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杯子底下有暗门吗？
等日出的杯子终于干掉的时候，塔楼上方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满身酒气的大汉死了一样用各种奇怪的姿势趴在那里。有些明显还没醉头，摇着头说着胡话。亚瑟霸道地睡在两个野人的身上，圆子蜷缩着身体躺在一大堆喝空了的纸箱上，在她身边给她当枕头的当然是彻彻，而彻彻不止是圆子一个人的枕头，他还同时是回音以及另外几个暴风雪旅团的团员的枕头。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的安静，日出脑袋发昏，忍住胃部的痛苦爬起来，踩过两个睡得沙袋一样的汉子，看到暴风雪老大坐在一大箱啤酒中央，手上拿着一瓶啤酒独自饮着。
日出摇摇晃晃地走到他的身边，摇着头，喷着酒气，用最后的清醒问他：“老大……”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老大。”
“我就叫老大啊！”暴风雪老大大笑起来说。放下酒瓶，日出发现虽然喝得一点都不比他少，暴风雪老大的眼睛却亮得月夜下的雪一样，一点酒醉的样子都没有。他用那样一双眼睛盯着日出，过了会问日出：“我看你会用火，你学会驾驭火石的力量了吗？”
“驾驭火石的力量？”日出伸手打了个响指，一小点火焰出现在他的手指尖，他转过头问暴风雪老大：“就是这个吗？”
“不是这个。”暴风雪老大笑起来，说：“《大剑使用手册》怎么说来着，但丁·龙图怎么说来着？”
“他说……”日出废了老大的力气才想起来说：“他说要学会从身体里引导能量，他说能量是人体和大剑融合后引发蓝星石内的灵魂金属里的……”
日出脑袋不够使了，望着天说：“什么来着？”
“但丁·龙图就是喜欢写废话。别听他的。”暴风雪老大忽然伸出手来，放在日出的胸口上说：“其实使用大剑没有那么难，就算到顶也只有三步而已。”
“三步？”日出摇着头问，他感到他的眼皮在打架，但现在绝对不能睡去。
猛地抓住暴风雪老大的手，日出有点激动地追问：“怎么做？你告诉我？”
“我当然会告诉你。你是我的小弟弟啊。”暴风雪老大慈悲地笑起来，如果日出还能清醒一点，他一定会被那个笑容吓到，但他实在是太不清醒了，全部精力用来撑住眼睛，打开耳朵就差不多了。
夜色中，暴风雪老大将手上的力量慢慢地在日出的胸口释放，对他说：“第一步，找到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