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中,秦闲赖洋洋地躺上一张大藤椅上,嗮着太阳。
旁边不远处的支架上放着一个小药鼎,底下一堆柴火在慢慢烧着。
经受了六年体内阴寒之气的折磨,秦闲现在很喜欢一些能带来温暖的东西,比如阳光,比如正放在小药鼎中熬着的热气腾腾的鲜美肉汤。
刚刚又熬过了一次体内阴寒之气的发作,秦闲现在的脸色还很苍白,但神情却很安详,完全看不出他之前还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折磨。
十二岁之前,他刻苦锻炼身体,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几乎都在修炼。
修炼了无名古卷上的功法后,受阴寒之气影响,秦闲的修为再无法寸进,身体上的锻炼便也停止了。
而无名古卷上的功法,一开始修炼就会在体内生成一丝阴寒之气,随后那丝阴寒之气就会自己吸收天地中的灵气,慢慢壮大。除了在这股阴寒之气发作时,需要再运行无名古卷上的功法进行镇压调节外,其余时间完全不需要修炼。
当然,以秦闲当年那种修炼狂的性格,他不可能等着那丝阴寒之气在体内自己慢慢壮大,而是如同锻炼身体时的做法,夜以继日地修炼无名古卷上的功法。
然而,平时运转无名古卷上功法的后果就是,导致体内的那股阴寒之气立即发作,壮大得更快。
秦闲夜以继日地修炼无名古卷上的功法,相当于夜以继日地承受阴寒之气发作的痛苦。其时,阴寒之气还只有一丝,发作起来还没有现在这么恐怖,秦闲咬牙承受了下来,就这么拼命地修炼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一年后,秦闲体内的阴寒之气从一丝飞快地壮大到了一股,相当于阴寒之气自己慢慢壮大几年才能达到的程度。
此时,秦闲也无法再坚持每日修炼无名古卷上的功法,即使他想,身体也已经完全吃不消了。
经过一整年阴寒之气每日的折磨,秦闲反而看开了,不再急于求成,而是放任体内阴寒之气自由发展,平常时光则游手好闲,悠闲度日。
对于一个深受阴寒之气折磨,随时可能面临生死大恐怖的少年来说,活着的每一天就显得弥足珍贵。
秦闲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着,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哭笑由心,不拘礼法,不受世间规则所束,常常做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举动。
正因为心态的变化,秦闲没有在阴寒之气的折磨下,扭曲了自我,而是又坚持了五年时间,远远打破了秦家前辈修炼无名古卷功法最长时间的记录。
不过秦闲行为的变化,放纵自我,以及武道修为多年都无长进,落在常人眼中,便成了自甘堕落,不知进取。
除了真正知情的人,没人知道他这六年来其实一直在努力,从未真正放松过。
……
“秦闲哥哥。”轻柔的声音在秦闲耳边响起,将在太阳底下睡懒觉的秦闲唤醒。
秦闲打了个哈欠,懒懒地睁开眼眸,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十七八岁少女的袅娜身影,那少女一身淡青色长裙,乌发轻轻挽起,眉若青黛,眸横秋水,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轻柔的气质,宛如阳春三月那湖边随风轻摆的柳条。美中不足的是,那少女左边脸颊肌肤雪白细嫩,右边脸颊的肤色却是一大块乌黑,怪异无比,将原本应该倾国倾城的容颜破坏殆尽。
这少女名叫顾兮若,是秦闲父亲秦浩尽收养的一个义女。因为相貌怪异,被家人抛弃,秦浩尽一次出外,在路旁见到还是婴孩的她,将她抱养回来,认作义女。
“是兮若呀,早上好。”秦闲揉揉惺忪的双眼,从藤椅上坐起来,跟顾兮若问好。
顾兮若又好气又好笑,埋怨道:“秦闲哥哥,都快下午了,你还跟我说早上好。”少女的声音清脆好听,即使是埋怨的语气,也是轻柔娇憨。
“哦,是吗?刚才太阳还挂在东面,怎么一下子就跑到西面去了,真是奇怪!”秦闲道。
“你呀,睡懒觉又睡过头了。”顾兮若笑着道,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这些年来,秦闲虽然表面上行为狂放不羁,但内地里却还是极有自制力,今天竟然会无缘无故在院子里睡过头,情况似乎越来越糟糕了。
“呵呵。”秦闲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转过话题道:“兮若,我今天尝试了一种新的熬汤方法,你来得正好,一起尝尝。”
“好呀。”顾兮若道。
秦闲走到那个小药鼎面前,药鼎为了炼药时药性不丧失,都是采用密封的形式,所以秦闲用小药鼎熬了半天肉汤,却没有一丝香味飘散出来。
秦闲得意道:“用炼药的方式熬汤,怎么样?够有创意吧!”
顾兮若看着他,微笑不语,秦闲常常喜欢做一些莫名其妙地事,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秦闲又向她炫耀起他昨天买小药鼎时,生生从吝啬的鼎器行老板那砍下一半价格的光辉事迹,在他想来,他整整讲了两个时辰的价,鼎器行老板竟然一文钱的价格也不降,那不叫吝啬叫什么?至于他自己舍得花两个时辰的时间去为一个并不怎么值钱的普通小药鼎讲价,那当然不是吝啬,那叫节俭。
顾兮若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秦闲手舞足蹈地讲述他的“光荣砍价事迹”,不时问上几个问题。待秦闲讲到鼎器行老板为了证明自家东西质量,将小药鼎丢在地上,结果小药鼎摔成几片碎片时,顾兮若抿嘴笑了起来,道:“你呀你,那小药鼎是不是被你偷偷做了手脚?”
以秦闲的能力和性格,这事还真有可能。
不过秦闲却叫起屈来,道:“这是他们自己的东西质量不过关,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些碎片我都带回来了,你看,就在这,我现在也那块摔给你看,肯定一摔就碎。”
说着,秦闲从几片药鼎碎片中,选出最小的一块,其余较大的碎片他要留着烤东西用。拿着那块碎片,秦闲将它往地上一丢。
“砰”一声,药鼎碎片碰到地面弹飞出去,但完好无损。
顾兮若疑惑地看着秦闲。
秦闲尴尬地笑了笑,捡起那块药鼎碎片,道:“碎片太小,比较难摔坏,我再试试。”
这回,秦闲手上运用上了几分修为,示意顾兮若站到他后面,然后才往院子的大理石地面丢下。
“砰”,地面溅起几点火花,秦闲回头对顾兮若道:“不好意思,太用力了,这会肯定碎了。”
“咦?”顾兮若惊咦一声,眼睛盯着秦闲前方的地面。
秦闲发现顾兮若表情不对劲,转回头,也发出一声惊咦声。
大理石地面被砸出了几条裂痕,而那块药鼎碎片竟然还是完好无损。
秦闲将那块药鼎碎片又捡了回来,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终于是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秦闲又拿出一块药鼎碎片,炼骨第二重的修为爆出,修长的手指用力一捏。
“唔?”以秦闲的修为,竟不能破坏分毫。
秦闲又把其余的碎片都拿了出来,一一试了一遍,结果发现这些药鼎碎片坚固非常,以他现在的修为竟然都不能破坏分毫。
“这不对劲,我看鼎器行老板轻轻一摔就把它摔得四分五裂,怎么可能有这么坚固?难道我看走了眼,那鼎器行老板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兮若,你也试试,看看能不能破坏这些碎片。”秦闲道。
顾兮若从秦闲手中接过一块碎片,修为爆出,竟然也是炼骨第二重,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捏住碎片,一会,道:“我也捏不坏。”
秦闲惊讶道:“奇怪,以我们的修为都不能破坏,这小药鼎以前起码也该是九品法器级别,考虑到药鼎不是战斗法器,本身不以坚固闻名,这药鼎的品级甚至可能是八品。八品法器,这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即使那鼎器行老板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也不至于闲得无聊摔着玩。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闲眉头皱起,和顾兮若两人,仔细翻看那几片药鼎碎片,但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不得不暂时放弃。
秦闲道:“算了,以后再研究,来,兮若,先来尝尝我用炼药方式熬的汤。
……
当秦闲掀开小药鼎盖子时,一股浓郁的肉汤香味立即从中飘散出来,令人一闻之下就胃口大开。
秦闲用一个小瓷碗,先给顾瑾茹盛了一碗,道:“快尝尝,闻起来这么香,味道一定很不错。”
顾兮若接过小碗,里面的汤热气滚滚,肉香扑鼻。她用白瓷汤匙舀起一匙,轻轻地吹了几口气,待没有那么烫后,慢慢地抿了一口,感觉味道浓郁,口感极佳,不禁又舀起一匙。
秦闲给自己也盛了一碗,也不顾烫,端着碗就喝起来,顾兮若才刚喝下第二匙,他已经把自己那一小碗全喝光,口中连道:“好喝,好过瘾!”
一碗肉汤喝下去,秦闲的额头上已经见汗。
顾兮若放下手中的小瓷碗,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一边帮秦闲擦汗,一边轻轻埋怨道:“不要喝这么急,烫到怎么办?”
秦闲笑道:“没事。”
当顾兮若要将手帕收回左手的袖子里,秦闲看到她左手上有几个细微的伤口,脸色蓦地一寒,捉住她的左手,怒道:“怎么回事?她们又欺负你,让你去采荆龙花了?”
荆龙花是一味治疗内伤的药材,花朵极为娇嫩,必须空手小心翼翼地采摘,避免弄坏花朵,流失药性。但荆龙花枝叶上长满荆刺,很容易被刺伤手。
顾兮若叹了口气,本来用左手去摘荆龙花,就是左手比较不显眼,受伤也不容易被看到,没想到还是被秦闲注意到了。她不着痕迹地从秦闲手中抽回左手,拢回袖子中,道:“采集荆龙花会刺伤手,人人都不情愿去做,但总得有人去做。而且想到我多采点荆龙花,以后就可以给家族中多一个人治疗内伤,我手上受点小伤也不算什么。”
秦闲道:‘你不用为她们说话,你们一人每月才轮到一次采集荆龙花,她们自己不愿去,怕伤到手,就让你去,还不就是欺负你。你也是太过温和,否则以你现在的修为,她们谁欺负得到你?”
顾兮若笑着摇摇头,刚想说点什么,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再看秦闲时,发现秦闲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
顾兮若惊道:“秦闲哥哥,你怎么啦?又发作了?”
秦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直地往地面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