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柠夏和陈锦橙已经不知跑去了哪里,季沫干脆倒在床上将头闷在枕头里。
她告诉自己,龙尹彦是没有恶意的,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是自己太任性了。
可是四周太安静,安静到一些被埋藏在记忆深处那些不怀好意的东西扶摇直上。儿时那些人理直气壮站在她面前职责说“你妈妈杀死了你爸爸!你们全家都不是好人。”,那些在她背后指指点点毫不掩饰的大声嗤笑,即使她伏在课桌上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向同学们宣传她的事迹。
然后纪恒奋不顾身和那些痞小子打斗起来。
那时她不过只是初一而已。那一年的世界,像是一副陈旧的黑色相框,每一幕都被拍摄下来镶嵌进去,随着时光的洪流渐渐泛黄。
可就在这段快要被人遗忘的时光里,却改变了季沫的生活轨迹。
她的爸爸是一名不务正业的小学音乐老师,她也被理所当然冠以“教师子女”的头衔。当然,对于好学生来说,这是锦上添花,可对于季沫来说,那就是沉重的负累。
“教师子女一般成绩都很好啦,你们家小沫是前几吧。”陌生的阿姨是温暖的笑容。
“呵呵,没有没有,她不好。”妈妈皮笑肉不笑尴尬的答应,她实在没办法告诉别人自己的女儿排名倒数。
小小的季沫还读不懂别人对她意犹未尽的笑容,也对学习成绩这个东西毫无概念,她觉得只要快乐就好了啊,不过是个分数而已,又不能当玩具。
能影响她的倒是爸爸妈妈逐渐增加的争吵次数。爸爸迷恋打麻将,经常凌晨一点才回家,脱了衣服就睡。有时候激怒了妈妈,她干脆将门反锁,爸爸在外面没办法将门踹成个稀巴烂,好不容易打开门,两人就拳脚相加,闹得鸡飞狗跳。邻门的纪恒父母也会进行劝阻,但收效甚微。
季沫缩在被子里不敢去战火弥漫的客厅,“谁家男人都是去挣钱,就你知道个麻将!“打麻将怎么了,我少过家里一分钱吗!”,“你没用!窝囊废”,他们用最恶毒的话语攻击对方,以水火不相容的气势。妈妈抄起一旁的杯子奋力掷碎,爸爸狠狠甩向妈妈脸上那清脆利落的响声,都烙印在她年幼柔软的心上。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场本以为会纠缠到老的战争,会以一次意外告终。
在推搡过程中,爸爸的太阳穴磕在了衣架锋利的棱角上,当场死亡。
烽火狼烟遽然安静,季沫像感应到什么一样跑出去,看到了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父亲,和头发凌乱神情萎靡的母亲。
妈妈没有被判刑,爸爸却永远离开了她。这条消息像风一样传遍大街小巷,被赋以各种传奇的色彩。曾经要好的小玩伴瞬间成了陌生人,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你离她们家远点,那个妈神经有问题,女儿没准也会被传染”,很多妈妈都这样教导自己的孩子。
唯有纪恒,哪怕无法进入季沫的家,也会在窗户前静静地陪着她,这是一种无声的力量。
班级里没有人愿意和她同桌,纪恒就主动搬过去在她旁边,给她带热好的牛奶,借她笔记,教她做题。是呀,他是她绝境时所有的温暖,可是还有一些是纪恒无法阻挡的。
那些不同语调,不同音色的嗤笑。粗犷的,鬼魅的,或远或近,或暗或明。像一个万花筒般迷离而富有变化,每一种,都像一根尖锐的刺直插入季沫的心脏。
每听到窃笑,她就瑟瑟发抖。
初二的时候,她还是转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