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那个火一样的男孩是不是补了牙,如果不补那可太难看了。
初二时,父母请了一位外校的老师为我辅导数学,每星期六下午上课一次。第一次去老师家里上课时,刚坐下就听见“咚咚咚”一阵上楼梯的声音,随后一声“老师,我来了”,一个高高大大鼻子红红的男孩,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拿着药片,莽莽撞撞跑进来。“老师,我感冒了,所以迟到了。”他边说着,边抽了抽鼻子。老师笑了,对我说:“他也是来听我辅导的。”
他叫郭恺,很活跃,也很机灵。他会抓住一切空隙时间和好脾气的老师打趣、聊家常;他会为一道几何题的证明方法和老师争辩,坚信自己的方法简单而有效;他会趁老师不注意,偷偷往我的作业簿上瞟两眼;他也会对老师出的难题大喝一声:“我明白了”,随后又接上一句:“我明白这道题真是复杂啊!”弄得老师大笑不止。
有一次上课,我连着做出好几道题。而他却抓耳挠腮,做得很慢。他着急了,在桌下偷偷踢了我一脚,悄声说别做那么快。我不理他,装做不知道。他更急了,又踢了我几脚。休息时我沉着脸质问他:“做不出题干吗踢人?哼,还男子汉呢,什么本事?”他一脸惭愧,轻轻地说:“对不起!是我不对。踢疼你了吗?”我顿时消了气,说:“还好,只是裤子被你踢脏了。”“要不要我替你擦一下?”“不,不用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下午放学时他冲我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当我回到家里后才发现,一本数学参考书竟不知何时被他顺手“牵”走了,气得我大呼“上当”。
最难忘的事是临近辅导结束时,那天下课他几次欲言又止。我好奇地问他什么事,他吞吞吐吐地告诉我,他是他们班的足球队守门员,下星期一有一场比赛,想让我帮他练会儿球。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来到学校操场上,偌大的操场空无一人。我看他两手空空,问道:“你没有球,怎么练?”他神秘地笑笑,转身捧来一捧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马赛克,说:“把这当作球好了。”“这么小!”我嗤笑道,“你接得住吗?”“没问题,这东西小,练眼力,练反应最好。”说着把马赛克交给我,走向球门,垂下双臂,喊道:“来吧!”起初,我有些犹豫,马赛克只有一小块,坚硬无比,扔过去速度比足球可快多了,万一砸伤了他……后来又想,管他呢,反正是他让我扔的,不干我的事。上次偷书之罪还没清算呢,今天正好天赐良机。于是我离开球门十几步,抡圆右臂,大喝一声“看球!”一块小小的马赛克直冲球门而去。他眼疾手快,一个侧扑,“小足球”正接在手里。“别得意:”我嚷。第二只“小足球”又飞了过去,紧接着第三、第四……“小足球”如子弹般向球门飞去,他左挡右扑,上下翻滚,没有丝毫喘息时间,累得满头大汗。再看“小足球”,在门前落了一地,白花花的。嗬!他还真有两下子。还有最后一块了,我用尽平生最大力气奋力扔了过去。“小足球”不偏不倚正飞进他的嘴里。他一把捂住嘴,大口往外吐,马赛克、牙齿、血水一齐吐在地下。我吓坏了,忙问:“喂,你没事吧?”他松开捂着嘴的手,冲我一笑说:“没事,没事!”原本整齐的门牙赫然缺着一块。我难过极了,苦着脸向他道歉。他逗我说:“啧啧,看不出你就那么点个子,力气还不小呢。”
和他一起听辅导的时间加起来不过十几天。现在有一年多没见面了。但在学业繁忙之中,仍偶尔想起他来。不知那个火一样的男孩是不是补了牙,如果不补那可太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