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缘灭,生命始终是要回到它原有的位置,继续进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改变这一切,灵魂可以拥有暂停时,而天堂里永远是进行时。
已经是他离开的日子很久了。奇怪自己会遇上19岁的他。早熟而青涩的忧郁,这是自己一直所恶的。可如今却奇怪地恋上了,并且很执著。
暑假里的一天,闷闷的房间逼我逃了出来。阳光晒得很滚烫,很宣泄,这总比闷闷的屋子好上许多。于是穿上那双笨笨大大的鞋出去了,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发烫的街上,像一位不速之客闯入禁地,很彷徨、迷惘。就这样,笨笨的大鞋带我冒冒失失地闯进了一个叫音乐天堂的地方。架上放着五花八门的CD、盒带,冷气开始让我感到舒爽了,懒懒地将CD一张一张拿起又放下,周而复始地进行着。不知什么时候,身后有丝微微的叹息,和着J·Strauss的《蓝色多瑙河》在我周围弥散开来,我诧异地转过头,迎上来的是一双同样惊诧的眼睛。就这样,我成了音乐天堂里的常客,因为那儿有《蓝色多瑙河》,还有他。
暑假末了,我和他越来越投机。开学以后,那些恼人的又必须学的东西,渐渐地让我变得胆怯、泄气;人与人之间的虚情假意,麻木冷漠让我感到憋闷,无处宣泄,渐渐地我沉到河底去了。可天堂里的我的心却永远也沉不下去,因为他说:“我们必须面对现实,要学会生存,微笑着告诉自己能行。”或许是因为雨季那泛滥的雨水,也或许是我喜欢上音乐天堂的缘故。我开始不情愿沉在河底,开始苏醒了与激涛暗流拼打厮杀,尽管我知道这样会令我粉身碎骨,伤痕累累,可我仍执著地相信自己能够微笑,因为他一直用微笑替我疗伤,为我打气。那是一些怎样积极而热情的日子啊!天堂里永远为我响着最激昂的乐章!是他给我的一切信心,然而我却只会用一个个愚蠢的错误来回报。他总是怜爱地说我:“可怜的小猫,别太在意错误以后的挫败感,努力把握住现在便是好的。”然后朝我习惯地挤挤鼻子,当时只感到其实他比我更像一只猫,一只老猫。
那天,贝贝托我去买黄磊的盒带,说喜欢他早熟而忧郁的感觉。忽然间,感觉到19岁的他其实挺像黄磊的,带着一种早熟而青涩的忧郁。或许,生存的逼迫使他看上去很忧郁,有些早熟,像一只比我老的猫,可他不以为然:“我这只老猫,经得起折腾,再困难的事也可以的。”笑笑,他永远是这么自信,不甘服输。他喜欢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他说那里面能找到青春的沸腾,找到生命的进行时。
那天放学以后,下着雨,我仍是穿着那双笨笨大大鞋。可走进音乐天堂,那里响的已不再是我所熟悉的旋律。我四下索寻却找不到他的踪影。收银台旁站着的男孩是一张陌生的脸,却带着几分似曾相识的诧异。我问老猫去哪儿了,他才回过神来从抽屉里拿出两张CD和一张字条,很短:
“笨笨的小猫:
Sorry!因为走得太匆忙,竟没有机会跟你道别,我离开这里,去拉萨了,因为那里有我的梦、我的理想,我的人生将要在那里拼搏,答应我,在没有我的将来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微笑面对,别放弃所有的一切,好好地进行下去。我会永远祝福你,珍重!
你的老猫。
接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自己那双大笨鞋“啪嗒啪嗒”踏着积水,耳边人们乱哄的叫喊、说话,还有风呼呼地吹在耳边,我只知道我在跑在追,我在追老猫,追一颗永远微笑自信的心。然而,空荡荡的候车厅和两条不知伸向何处的铁轨,让我迷惘!让我彷徨!让我不知所措!伫立在那儿很久,泪已经涌出来流到嘴里,很苦、很咸、很涩。
《命运》的旋律一直在耳边徘徊,蔓延到身体里的每个地方。街灯亮了,细雨仍然港漾漾地下着。我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车流中,冰冷的夜向我袭来,我感到心里的怆惶与无助。是的,老猫走了。从此,发狂似的爱上了《蓝色多瑙河》那青涩的忧郁,也爱上了《命运》的激昂与沸腾。因为那里有老猫的话:“微笑面对现实,告诉自己说‘行’。”很痴,很执着。
缘起缘灭,生命始终是要回到它应有的位置,继续进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改变这一切,灵魂可以拥有暂停时,而天堂里永远是进行时。
别来无恙,老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