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热情便终止在水果刀上。女巫倒神态自若,对我说,有人曾用这把水果刀刺穿了他父亲的心脏,所以她无论到哪里都带着它。她审视这把水果刀的样子,就像审视心中的仇人。我不敢多问,没一会儿就送她走了。她临走的时候对我说:“我没吓着你吧。”我笑了笑说:“那会呢?你也不看看我的身份。”“记住月亮洞。”她便飘然而去了。我关上门,感到自己的心还在砰砰跳。
第二天,我带着李二妹到了省人民医院。虽然快到下班时间了,但我联系好的专家会诊团还在耐心地等我们。我把李二妹介绍给了专家团负责人黄医生。黄医生向李二妹询问了一些情况,又摸了摸他的肚子,对我说:“问题可能出在胃或者肝上。我们先带他去做B超。”黄医生带李二妹走进了B超室。我和其他医生都等在外面。
“李二妹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请大家先猜猜看好吗?”我对各位专家说。
“我以为有可能是胸积水。”胸外科专家说。
“我认为是肝肿大导致胸腔大量积液。”消化专家说。
“也有可能是胃下垂和胃扩张。”另一位专家说。
“我看最大的可能是他的肚子里有个巨大的瘤。”肿瘤专家说。
正在他们举例为自己的看法论证的时候,黄医生带着李二妹回来了。黄医生把几张B超单给大家看,大家看到B超显示李二妹的肝胆脾胃肾都很正常。肿瘤专家说:“那只有一个可能了,带他去做CT吧。他的肚子里一定有个巨大的瘤。”其他的专家也赞成。
黄医生又带李二妹去做CT。回来后,黄医生还是摇了摇头,大家看看CT,没有发现丝毫的病变现象。到这时候,各位专家的兴趣就上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提出了自己的方案,但这些方案都没有实质性的作用。后来不知是谁说,既然是鬼胎何不叫妇产科的医生看看。大家便有说有笑地向妇产科走去。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妇产科里没有了病人。只有两位主任医生正在整理一天的资料。黄医生向两位主任医生说明了情况,两位医生也感到好奇,答应给看一看。他们一会儿摸摸李二妹的肚子,一会儿拿出听诊器听听。两人先是惊讶万分,后来相视笑了,说:“还真和女人怀孕的状况一样。我们还听到了胎动。”他们的话一说出来,整个专家团一片愕然。
和一般的人不一样专家们越是碰到奇怪的难以解决的问题越是有好兴致,一班人连下班也忘了,进了会议室会诊去了。我和李二妹在外面等,李二妹说他没什么毛病,肚子大一点也不妨碍做事情,他打算回去。我劝他不要着急,并答应补偿他损失的工夫,他才安静了。“我可没有那么多的医疗费,你看做这个检查那个检查,怕是要超过一千多了吧?”他又担心了。“医疗费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付清的,你配合好医生就行了。”我不断地安慰他,只怕他一走,我的节目就做不下去了。当然医院是不会要我钱的,我给他们做节目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过了好久,黄医生才出来,对我说:“你明天早上带他来做全面的体检吧。包括血液、体液、大小便。明天早上叫他不好吃饭。记住了。”我点了点头,从黄医生的神色里我知道他们对李二妹的情况还没有达成一致的看法。我偷偷地附在黄医生的耳边说:“村子里的人都说他怀的是鬼胎。”黄医生便笑了,他一定是在笑我。
我和李二妹走出医院的时候,我听见身后有个声音在说:“鬼胎呀。”我转身一看,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我和李二妹在省人民医院呆了三天,该上的机器他都上了,该做的化验他也都做了,专家团就是没有找到蛛丝马迹。我看有几个专家是手痒痒了,如果李二妹是只实验用的大白鼠的话,他们早把他的肚子剖开了。我知道在呆下去也没有一个结果,便把李二妹送回村子。
没查出什么毛病来李二妹很是高兴,一路上挺着个大肚子和我说笑个不停。说过后,笑过后,他很认真地告诉我,他想当村委会主任。我便笑他:“你行吗?自己的名字你会写吗?”“我会写的。记者同志,我可不是开玩笑的,我敢肯定这事情准能成。”他信心十足地对我说,我觉得他似乎已经筹划了很久。“能说说你的理由吗?”我认为像他这样的人要当选村委会主任简直是个笑话,他有什么地方可以值得村民信任的,难道就凭他这个大肚子?
“说真的,我还得感谢你。你一采访我,我的知名度就上去了。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我李二妹呀?”他得意洋洋地说,“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我的知名度准比乡长还要高。”
我点了点头,这小子的眼光还真有点毒。
见我赞成了他的看法,他又接下去说:“当然知名度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我怀了鬼胎。鬼胎。”他很高兴地拍拍自己的肚子,引得一车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肚子上。李二妹一点儿也不难为情,反而站起来把自己的肚子展示了一番,仿佛他的肚子里怀的是一个太子。
“鬼胎能让你当村长?”我还真吃了一惊。
“你听我说。你没在乡村里呆过,你不知道当村长的都是哪些人?其实能当村长的不是地痞流氓就是赌棍,他们凭什么能当村长呀?因为大家都怕他们,投票的时候他们派人看着你,你敢不投给他们吗?”李二妹说的也有些道理,我在采访过程中就碰到过几个流氓村长。
“你不是流氓赌棍呀?没人会怕你吧?”
“可我有鬼胎呀。大家不怕我,总怕鬼胎吧。你没看见我大白天一从他们家门前走过的时候,他们都把门关了。你想,我要是半夜里去敲他们家的门,让他们把票投给我,他们还不得乖乖地答应。”看李二妹那样子,好像他现在就是村长了。
“李二妹,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有些生气了。
见我生气了,李二妹就收起了他的宏伟蓝图。他说:“我不骂人,不要挟人,不干昧良心的事,只是和大家说一下,让他们支持我当村长,不会犯法吧?每次选举的时候,其他人也都是这样做的。”说完,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