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雨果(1802-1885),法国十九世纪着名的作家、诗人和社会活动家,法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奠基人。他的创作历程长达六十多年,作品极其丰富。他的韵文剧《欧那尼》奠定了法国浪漫派文学的基础,他的长篇小说《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都成为世界不朽的杰作。
巴尔扎克(1799-1850),法国优秀的现实主义作家。他曾在拿破仑塑像的剑鞘上题的一行字:
“他用剑未能完成的事业,我要用笔来完成。”他的这句豪言壮语并没有落空。他在三十岁时才真正步入文坛,在以后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他以惊人的毅力、超人的才智写了九十余部小说。这就是他的巨着《人间喜剧》。这部巨着反映了大革命后法国的社会生活,展示了一幅不同阶级、不同阶层、不同职业、不同社会活动场所中两千多人构成的社会画面,从而成为世界文坛的瑰宝,其中有人们熟悉的《欧也妮·葛朗台》和《高老头》。由于长年累月写作,过度的劳累和恶劣的环境夺去了巴尔扎克的健康,l850年8月18日,他因病医治无效,永远放下了他那枝为人类文化创下伟业的笔。
巴尔扎克的病逝,使整个巴黎沉浸在一片悲哀之中,8月20日,在拉歇斯神甫公墓举行了巴尔扎克的葬礼,雨果面对冒雨前来送葬的人们作了这篇演讲。
讲词精要
各位先生:
方才入土的人是属于那些有公众悲痛送殡的人。在我们今天,一切虚构都消失了。从今以后,众目仰望的不是统治人物,而是思维人物。一位思维人物不存在了,举国为之震动。今天,人民哀悼的,是死了有才的人;国家哀悼的,是死了有天才的人。
各位先生,巴尔扎克的名字将载写入我们的时代,给未来留下光辉的线路。
巴尔扎克先生参与了十九世纪以来在拿破仑之后的强有力的作家一代,正如十七世纪一群显赫的作家,涌现在黎希留之后一样,——就像文化发展中,出现了一种规律,促使精神统治者承继了武力统治者一样。
在最伟大的人物中间,巴尔扎克是第一等的人;在最优秀的人物中间,巴尔扎克是最高的一个。他的理智是壮丽的、独特的,成就不是眼下说得尽的。他的全部书仅仅形成了一本书:
一本有生命的、有光亮的、深刻的书,我们在这里看见我们的整个现代文化走动、来去,带着我说不清楚的、和现实打成一片的惊惶与恐怖的感觉。一部了不起的书,他题作喜剧,其实就是题作历史也没有什么,这里有一切形式与一切风格,超过塔席特,上溯到徐艾陶诺,经过博马舍,上溯到拉伯雷;一部又是观察又是想像的书,这里有大量的真实、亲切、家常、琐碎、粗鄙,但是骤然之间就是现实的帷幕撕开了,留下一条宽缝,立时露出最阴沉和最悲壮的理想。
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这部庞大而又奇特的作品的作者,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加入了革命作家的强大的行列。巴尔扎克笔直地奔到目的地,抓住了现代社会肉搏。他从各方面揪过来一些东西,有虚象,有希望,有呼喊,有假面具。他发掘恶习,解剖热情。他探索人、灵魂、心、脏腑、头脑与各个人有的深渊。巴尔扎克由于他天赋的自由而强壮的本性,由于理智在我们的时代所具有的特权,身经革命,更看出了什么是人类的末日,也更了解了什么是天意,于是面带微笑,心胸爽朗,摆脱开了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研究,不像莫里哀,陷入忧郁,也不像卢梭,起憎世之心。
这就是他在我们中间的工作。这就是他给我们留下来的作品,高大而又坚固的作品、金岗岩层的雄伟的堆积、纪念碑!从今以后,他的声名在作品的顶尖熠熠发光。伟大人物给自己安装座子,未来负起放雕像的责任。
他的去世惊呆了巴黎。他回到法兰西有几个月了。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希望再看一眼祖国,就像一个人出远门之前,要吻抱一下自己的亲娘一样。
他的一生是短促的,然而也是饱满的:作品比岁月还多。
唉!这强有力的、永不疲倦的工作者,这哲学家,这思想家,这诗人,这天才,在我们中间,过着暴风雨的生活,充满了斗争、争吵、战斗、一切伟大人物在每一个时代遭逢的生活。今天,他安息了。他走出了纷争与仇恨。他在同一天步入了光荣,也步入了坟墓。从今以后,他和祖国的星星在一起,熠耀于我们上空的云层之上。
你们站在这里,有没有羡忌他的心思?
各位先生,面对着这样一种损失,不管我们怎样悲痛,就忍受一下这些重大打击吧。打击再伤心,再严重,也先接受下来再说吧。在我们这样一个时代,不时有伟大的死亡刺激充满了疑问与怀疑论的心灵,因而对宗教发生动摇;这也许是适宜的,这也许是必要的。上天使人民面对着最高的神秘,对死亡加以思维,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死亡是伟大的平等,也是伟大的自由。
上天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因为这是最高的教训。一个崇高的心灵,气象万千,走进另一世界,他本来扇着天才的看得见的翅膀,久久停在群众的上空,忽而展开人看不见的另外的翅膀,骤然投入了不可知。这时候个个人心所能有的,只是庄严和严肃的思想。
不,不是不可知!不,我在另一个沉痛的场合已经说过了,我就不疲倦地再说一遍吧:不,不是夜晚,而是光明!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不是空虚,而是永生!你们中间有谁嫌我这话不对吗?这样的棺柩,表明的就是不朽。面对着某些显赫的死者,人更清清楚楚地感到这种理智的神圣命运,走过大地为了受难、为了洗净自己。大家把这种理智叫做人,还彼此说:那些生时是天才的人,死后就不可能不是神灵!
妙语佳言
这就是他给我们留下来的作品,高大而又坚固的作品、金岗岩层的雄伟的堆积、纪念碑!
从今以后,他的声名在作品的顶尖熠熠发光。伟大人物给自己安装座子,未来负起放雕像的责任。
不是夜晚,而是光明!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不是空虚,而是永生!
他的一生是短促的,然而也是饱满的:作品比岁月还多。
唉!这强有力的、永不疲倦的工作者,这哲学家,这思想家,这诗人,这天才,在我们中间,过着暴风雨的生活……
从今以后,他和祖国的星星在一起,熠耀于我们上空的云层之上。
演讲技巧
这篇演讲激昂慷慨,情感炽热,境界高远,对自己心中的哀痛与崇敬之情毫不掩饰,毫不隐瞒,任意挥洒,尽情流露,“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种真挚情感与崇高境界,震撼人心,感人肺腑。就一般情况来看,悼词、入土葬词都比纪念性演说要悲痛哀伤些,调子更低沉些,语气更舒缓些,这样才比较符合一般葬礼的氛围。然而,雨果这篇凭吊颂词却用散文的笔调,面对雨中沉浸在悲痛之中的群众引吭高歌巴尔扎克的伟大和不朽的功绩,增强了演讲的感染力和感动效果。
演讲善于运用艺术表现技巧,巧妙地将情感性和形象性融合在一起,增强了演讲的生动性和感发力。作为着名作家,雨果在这篇葬词中运用比喻排比、夸张、对比等多种艺术手法。比如:“人民哀悼的,是死了有才的人;国家哀悼的,是死了有天才的人。”“在最伟大的人物中间,巴尔扎克是第一等的人;在最优秀的人物中间,巴尔扎克是最高的一个。”“(他)不像莫里哀,陷入忧郁,也不像卢梭,起憎世之心。”“这就是他给我们留下来的作品,高大而又坚固的作品、金岗岩层的雄伟的堆积、纪念碑!从今以后,他的声名在作品的顶尖熠熠发光。
伟大人物给自己安装座子,未来负起放雕像的责任。”雨果表达了自己对巴尔扎克的崇敬和颂扬,形象的比喻,生动的描写与高亢的情绪交融在一起,以感染人们,让人们对巴尔扎克的杰出及其作品的伟大有更全面更具体更生动的了解,从中得到感发,留下强烈的印象。
演讲还通过列举事实,颂扬了巴尔扎克作为人民作家,笔耕不辍,“笔直地奔到目的地,抓住现代社会肉搏”的“强有力的、永不疲倦”的写作态度。强调指出,“他的一生是短促的,然而也是饱满的:作品比岁月还多”。表达了他对巴尔扎克不求生命长度但求生命质量的由衷的崇敬。
演讲充分体现了演讲者超凡的人格魅力和艺术才华。作为十九世纪法国着名浪漫主义代表作家,雨果这篇凭吊演讲也极好地展现了他自己的艺术风格和特色,语言华丽,修词迭出,散文化的文字流畅、自然。他的语言特色尤其在最后的结语中充分体现出来了:“不是夜晚,而是光明!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不是空虚,而是永生!”这样简短洁净的排比句有力地表达了雨果的满腔感情,令人怦然心动。
逸闻故事
1818年夏天,雨果那时才十六岁。一天中午,他走过巴黎法院广场,看到一大群人围着看一个姑娘受刑,姑娘颈上锁着铁环,旁边放着一炉炭火,告示上写着:“仆役盗窃犯”。十二点正,衙役将烧红的烙铁往姑娘赤裸裸的身上烙去,顿时烟雾弥漫,惨不忍睹。
这件事在少年雨果的心中留下难以抹去的记忆。1862年,雨果在给日内瓦的一位友人的信上说:“虽然隔了四十多年之久,在我耳朵里,仍然响着那被折磨的女子惨痛的呼喊声。对我来说,这个女子是个平常的窃贼,但在特殊的情况下,她却是一个烈士。我从那时,便下定决心,要和法律和恶劣行为作斗争!”
雨果第一次准备写《巴黎圣母院》,但由于“七月革命”爆发,而没有写成。1830年,雨果决定再次写作《巴黎圣母院》。于是,他到商店里买了一瓶墨水,又买了一身只能在室内穿的灰色毛线衬衣。然后,回到家里。一进屋,他便立即把外出穿的衣服脱下来,全部锁在衣柜里,换上那套灰色衬衣。从此以后,他将自己关进一个房间,不出门,不会客,排除一切诱惑和干扰,全力以赴,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写作中去了。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写作,吃饭,睡觉,他从不离案头。整整十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巴黎圣母院》这一世界名着便在这房间里诞生了。
后来,每当他回忆这段生活时,总要无限感慨地说:当时真是“像走进牢房里一样啊!”
雨果完成他的长篇小说《悲惨世界》之后,随即寄给了出版社。过了一段时间不见回音,于是他给出版社去了一封信,信的全文是:“?——雨果”。
出版社的编辑给雨果回信,写的是:“!——编辑室”。
不久,震动文坛的巨着便问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