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凌恩宇并不像大家所想象的那么笨的话,那么,究竟是什么使他总是表现出一副反应迟钝的样子?是震惊与悲伤让他自甘堕落呢,还是他刻意隐藏起了自己的智慧?如果答案是后者,恩宇是在刻意装傻的话,那么,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
可怡恼火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这一切关她什么事?她只不过是个呆满一个月就必须开溜闪人的冒牌货而已。对她来说,结束这桩婚事的任务完成得越干净、越不拖泥带水才越好。所以,她现在为什么会开始关心起凌家的家务事了呢?而当她那个为期不会超过一个月的未婚夫说起八年前的往事时,她又该死的为什么竟然会有种想要握住恩宇的手,为他抹去忧伤的冲动呢?!
一阵清脆动听的铃声响起,打破了这个美丽清晨的宁静,也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茫然地在周围寻找了片刻之后,她这才醒悟过来这是宝儿为她买的新手机的铃声。
坐在小花园的木质秋千架上,郭宝儿一边有节奏地摇晃着身下的秋千,一边等着可怡接起电话。
真是朝阳无限好啊!!
宝儿懒洋洋地伸长了穿着超短热裤的修长双腿,让自己的全身都沐浴在金红色的阳光下。
早上七点半左右,当那个花岗岩粗人毫不客气地把她从床上拎下来的时候,她还曾经大发雷霆地把视线内看到的所有东西都狠狠地扫到地上来泄愤,可是,自从和可怡以及她那个野蛮人老哥的爸爸有过一番理性实际的交谈之后,她的心情一路从阴转向多云,此刻,更是成为了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谁能想得到,昨晚差点害她一夜无眠(当然,只是差点而已啦)的大问题,今早竟然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解决掉了?嘻嘻!这种情况,古人是怎么形容来着的?对了,这就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已经决定了,即刻颁布宣可怡的老爸宣大叔为这个“又一村”的村长!……
“喂?是宝儿吗?”
可怡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打断了宝儿的偷笑和她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
“是我!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便。我现在在花园里,不会有人听到我讲电话的……你知道吗?凌家的花园好漂亮呢!”
“你家的也不错啊!”宝儿晃着秋千,把话题引入正轨,“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凌汉利和他老婆对你还好吧?”
“嗯!他们对我很好。”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罪恶感,“我觉得他们都很喜欢你呢,宝儿。”
宝儿挥挥手。“别傻了,他们从来都没有亲眼看到过我。要是你有跟我爸妈那票商人朋友相处过,你就会知道,这些人假装亲热客气的水平有多高了。”
“可是……”
“说说凌恩宇吧,这个白痴大少爷有没有对你流下满满一浴缸的口水啊?”
可怡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没有。事实上,流了一浴缸口水的那个人是我。”她模模糊糊地说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可怡转移开话题,“那么你呢,宝儿?我哥哥昨晚打电话来的时候听声音好像在生气呢!他有没有为难你啊?”
“哼!”宝儿冷哼一声,“能够为难住我郭宝儿的人到现在还没生出来呢!那只花岗岩猪头是有摆了张臭脸给我看……”
“……花岗岩什么头?”
她连忙轻咳一声。“你哥,我是说你哥啦。他对我住进你家很不满意,不过,他更生气的是你竟然住到别人家去了。你知道你哥的啦,他的原则是……”
可怡的声音分秒不差地从听筒中传了过来。“好女孩必须在天黑前回家。”
电话线的两端,两个女孩同时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宝儿继续说道,“你哥本来想今天一大早就冲到凌家来把你揪回去的。”
即使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她还是能够感觉到电话那头的可怡瑟缩了一下。
“本来?”可怡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宝儿笑着轻踢起脚下的鹅卵石,“后来,‘又一村’的村长就出现了。”
宣大叔宣启松出现的时候,正是郭宝儿火山爆发般的脾气发作到顶点的时候。
他瞪起睡意惺忪、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屋内的一片狼籍。而此刻,宝儿正举着一只超大的马克杯,打算重重砸下。
“这是我喝醒酒茶用的杯子。不管你是谁,”宣启松用手点着宝儿,“你把杯子给我放下。不然我要你赔五十块。”
宝儿愣了一秒钟。自从被宣澈从床上硬拖下来试图严刑拷打出可怡的下落到现在,她一直都在忙着发脾气,根本没有工夫打理自己的外貌。所以,现在的她脸没洗牙没刷,顶着一头乱发,穿着可怡土土的旧棉T恤,这副可怕的样子简直比宣可怡还要宣可怡。可是尽管这样,新登场的这位大叔估计是可怡的老爸吧还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地就知道,站在眼前的,并不是自己的女儿。
难道,宣家人都是像狗一样凭着气味来辨别身份的吗?!
原先的火气加上又一次被识破伪装后的恼羞成怒,使得她毫不犹豫地把马克杯在地板上砸了个稀巴烂。
站在料理台边看好戏的宣澈扬起眉,黑眸中闪过这个清晨的第一道笑意。
紧接着,她又拿起桌上的茶壶。
“很好。马克杯五十块。”宣启松在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纸上写了一笔,“现在你手上的那个玩意要稍微贵一点。是紫砂的,所以要一百块。”
“啪!”这是紫砂茶壶应声落地的声音。
宝儿再接再厉地捧起了餐桌上粗制滥造的陶质花瓶。
“这个一百二。”
哈!富家女高傲地昂起了头尽管漫天要价吧!哪怕再贵十倍,她也付得起!
“啪!”
……
直到郭宝儿的手臂开始发酸,而小屋里又再也找不出可以摔的东西了的时候,这场“碎碎平安”的闹剧才终于告一段落。
“连之前的在内,你一共摔烂了十三样东西。”宣启松飞快地算了一下,“总共是一千五百八十元,”他抬起头,遍布血丝的眼睛满怀希望地看着宝儿,“你打算现在就付钱吗?”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之后,宝儿发现自己又能绽开迷死人的招牌笑容了。看来还是这招管用大肆破坏一番以后,心情果然好多了!
“这位大叔,你是可怡的……”
“我是她老爸。”宣启松怀疑地眯起眼,“别以为你认识可怡,我就会给你打折……”
“噢!放心,您刚才说的那个数字我一分钱也不会少给的。”宝儿连忙向他保证,“除此之外,我还会另外再支付给您一笔钱。”
宣大叔浑浊的双眼开始放光。“还有另外的?”
果然心情一好,思路也跟着清晰起来。而只要她那个聪明的小脑袋开始运转宝儿得意地瞟了餐桌边脸色开始变得阴沉的宣澈一眼区区一块花岗岩又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爸!”宣澈踏上一步,试图引开宣启松的注意力,“你难道不想知道小怡在哪里吗?这个女人竟然把她……”
“别打岔!”宣启松绕过儿子,“我在跟这位小姐说话呢!”一口白牙闪现在了他下巴上那丛杂乱无章的胡子中间,“小姐贵姓?”
“我叫郭宝儿。您叫我宝儿就好。”她甜甜地一笑,“我是可怡的好朋友。”
宣澈愤怒地冷哼一声。
“好朋友?只怕你这个好朋友把可怡给卖了,她还在帮你数钱呢!”
“小澈!你给我闭嘴。”宣启松警告地瞪了儿子一眼,转过头,面对宝儿时又是一脸亲切的笑容,“来,宝儿,我们坐下谈。”他毫不在意地踢开脚下的碎片,拖过餐桌边的椅子,“你刚才说的另外一笔钱是怎么回事?”
宝儿在桌边坐下。
“事情是这样的,”身为公司总裁和社交名媛的女儿,她从小就懂得如何运用外交辞令来进行谈判,“可怡和我决定交换住处。我们的协议是,我在这儿住一个月,付您八百元食宿费;而可怡则呆在我本来要去的地方,每天住好吃好不算,我还会另外给她一万元作为这个月的酬劳。”
宣启松瞪大了双眼。
“一万?!”
“其中的绝大部分用来支付她下个学年的学费,”宝儿连忙说道,免得这位财迷老爸开始动别的脑筋,“我相信我预付的那些钱可怡已经上交学校了。”
“可恶!”宣启松喃喃咕哝了一声,随即抬起头来,“你说你会付住在这里的食宿费?”
“没错。”
“八百?”
“只要您不干涉我和可怡交换住处这件事,我甚至愿意付更高的费用。您觉得怎么样?”
宣启松沉吟片刻。
“一个月一千二的食宿费,再加上刚才赔偿的费用,如果你立刻给钱的话,一切都没问题。”
抬起头,宝儿的视线撞上宣澈燃着冰冷怒火的黑色眼眸。她胜利地朝他甜甜一笑。
“成交。”
即使现在想起当时的情形,宝儿还是忍不住想笑。
嘻嘻!花岗岩无可奈何的窝火表情绝对值得载入史册!
“宝儿?”
电话中,可怡的声音困惑地响起,打断了她的回忆。
“可怡,你就定定心心地住在那儿吧!现在,一切都没问题了!”宝儿得意洋洋地把秋千越荡越高,“你那个财迷老爸和老古董哥哥都已经被我搞定了,你……”
荡到半空中的秋千不知被谁拉住了,猛地停了下来。
惯性作用下,宝儿差点飞出去。她连忙握住扶手稳住自己,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却就此滑了下来。
就在那台最新款的粉色机器砸向鹅卵石地面的时候,一只修长的大手稳稳地接住了手机。
“宝儿……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可怡有些焦急地问道,显然已经听到了宝儿的尖叫。
“你不用为你的‘好朋友’担心,她好得很。”宣澈眯起眼,冷冷地打量着秋千上惊魂未定的宝儿,“倒是你自己,如果你还想我认你这个妹妹的话,就该死的马上给我滚回来。”
宝儿不知道可怡说了些什么,但从宣澈变得冰冷的表情上来看,他妹妹并没有答应“马上滚回来”。
即使可怡还在电话那头解释着些什么,这个野蛮人还是粗鲁地按键结束了通话。
他竖起双眉,冷冷地瞪着宝儿。高大的身影仿佛遮住了整座花园的阳光。
哼!要比瞪眼睛啊?WHO怕WHO啊!
宝儿毫不示弱地怒视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缓缓流逝。
谁都不想输掉这场意志力的战争。
虽然那家伙背后的光线好刺眼,虽然好想眨眼睛,可是,她还是努力地把双眼越瞪越大。
这只花岗岩猪头是想宣战吗?
那好吧!反正她是绝对不会退缩的。宝儿抬起下巴,试着让自己看上去更有威慑力
就让战火来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