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暴肆的狂雨,注定今晚是为我的世界而哭泣。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找到了,找到了……”,我咬着唇笑了,可随即的一声“找到尸体了!”,我的世界一片颓废、荒芜。
在莲儿的尸体刚抬出来时,我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早已湿透的我还怕被大雨淋吗?
淋吧!用力地淋,最好淋醒我,告诉我这仅仅只是一场噩梦。
是……是莲儿,不似那些被烧焦的尸体,莲儿全身没有一处烧伤,因为火是从阁楼外开始逐渐往里烧,而莲儿是被困在内室活活窒息而死的,所以那张被烟熏得微有黑痕的脸完好地呈现在眼前时,仍不肯相信的我颤抖着脚步探了探她的脸和鼻孔的气息,她的身体明明还微微热着,就算在大雨强劲的冲刷下,她身体的余温仍未褪尽,可鼻孔却连一丝一毫微热的气息都探不到了,连同那个永远停止跳动了的心脏都静止着,宣告人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冰冷狂暴的雨水从湿发上奔流而下,够了,我忍够了。抱着莲儿逐渐失去体温的上半身,裹着雨水,眼泪像是绝了堤般往外涌,痛哭着:“莲儿,我的莲儿,爹爹离我而去,现在你也要学爹爹那样抛弃我吗?莲……儿……”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莲儿,“咣当”一声,那声熟悉的声音“老爷,夫人,二小姐,大小姐醒了!”——这一刻,我懂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生与死的界限,最痛苦的莫过于你温热的身体还来不及冷却而呼吸就在上一秒停止,可我还好好地活着,此时最触手可及的距离却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轩儿,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申竹翎宇站在我身后,同所有人一样,尊贵无比的三王爷在淋雨,陪着我淋雨。
当所有的哭泣变成了抽泣,这个世界我已经孤立无援了,爹走了,莲儿也走了。而莲儿虽不是我亲手杀死的,但我确实间接害死她的人,如果我没叫莲儿帮我回府跑这趟,如果莲儿守在容府的灵堂前,如果是我回的王府?太多的如果了,可老天却给了我一个最坏的如果。
莲儿,我还有脸来见你吗?莲儿,这样的我还有资格做你的小姐吗?就算你能原谅我,我自己也原谅不了我自己。
死寂般的莲儿垂下一只手,那手中还拽着那只纯金打造的色泽艳美的金雀钗,我默默地流着泪拿起莲儿手中的金雀钗,莲儿的手腕上带着一只和我手腕上那只一模一样的玉镯,这对银镯本是一对,爹给我那些名贵的嫁妆中独独留下了这支金雀钗和这对玉镯,我给自己留下了金雀钗,而那对玉镯我也留了下来,骗莲儿说这对玉镯不是爹给我的嫁妆而是我在店铺里随便买的,为此莲儿才肯收下其中一只玉镯,如今能维系我和莲儿的只有这对玉镯了,我绞着心痛脱下莲儿手上的银镯套到自己的手腕上,将自己的银镯脱下套到了莲儿的手腕上,流着泪默哀:好了,莲儿,从此我永远陪伴着你,你也永远陪伴着我,我不能实现带你一起逃出王府的期望了,我在这里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我没有办法面对你,真的没办法,我走了,但我的心永远陪伴着你——“呵呵,呵呵……,莲儿,听到了吗?我的心永远陪伴着你,而你也永远随着我,呵呵!”她那凄美绝望的笑声渐起在磅礴的雨幕中,不知是雨还是泪,她的话揪起了所有人的心,连雨幕中申竹翎宇的眉头都皱了皱不禁开始担心了。
之后她安静地放下莲儿的身体,再轻轻地将白布盖过莲儿的头,表情冷淡地走到申竹翎宇的面前,就连申竹翎宇此刻都猜不出这个反常的王妃接下来要做什么?
之间她目光呆滞地“噗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了下去,溅起了周围一片水花,这个举动不仅震撼了所有人的心,连申竹翎宇都震撼了。
“求王爷替我好好地安葬双亲和莲儿——”
“这是自然,王妃的事本王理应上心。”申竹翎宇俯下身欲扶起她,却见她丝毫未动,他不悦地站直身子,“王妃还有何事?”
“求王爷准我离开王府——”音量不大,却狠狠撞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申竹翎宇的脸上渐变,“本王都做到这般了,你还要如何?”
“不如何,只求王爷对我放手!”清冷的声音中满是决然的语气。
“哈哈,放手?本王说不出口,也绝不会对王妃你说出这两个字——”他的态度很决然,犀利的星眸似乎在等待着她态度的转变,可她却冷淡地说了句,“如此,那就请王爷任我离开吧!”
绝然对冷然,果然是绝硬的态度,他不罢手,她也丝毫不肯退步。“如果本王说不呢!”
雨水肆虐地滑过我的皮肤,我冷笑一声,一把站起,往身旁的侍卫一把抽出他的腰刀,狠狠地抵着脖子,锋利的刀口一下子便割出脖颈的血,鲜红的血在雨水的冲刷下更加往外肆无忌惮地流,染红了一身素白洁净的衣领,像是朵朵绽放开的血色蔷薇,鲜红,刺目。“那我便给自己一个了断,下去也好陪莲儿和爹爹一起去赴黄泉!”
申竹翎宇的拳头在衣袖中狠命地握住,青筋尽显,从没有人敢威胁他,这死女人,对她越好就越容易被她威胁,为何对她这么好,她还只是一味的逃离?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本王?!
身前的人许久没有回复,只是用一种愤恨和仇嗜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我,身后被人一拌,手腕上的腰刀一下子落到了地上,只听见身后一声冷情到不带一丝温暖的声音响起,“王妃的命不止是王妃一个人的,请王妃珍重!”
“夜魂,让——她——走——”申竹翎宇几乎是紧握着拳头一字一字地咬出口,脸上的肃杀之色不言而喻,“给她……备马——”
“是,主上!”夜魂松口了禁锢着我双手的束缚。
那抹狂肆阴寒之笑再起,“本王就与王妃做个约定,本王可以给王妃一个晚上的时间,明日王妃的全皇朝搜寻令就会下来,王妃能不能离开本王的搜寻,自己把握吧!而且本王只给王妃这一次机会,要是错过了,王妃就只能终身被囚在本王的身边,话就这么多,王妃要走便走吧!”
雨幕中,她转身绝然而去的背影牵动着所有人的心,有心惊,有胆战,有可惜,有静待好戏。最痛苦的莫过于申竹翎宇那颗伤了一地的心,他只希望她离开时会留恋地回头看他一眼,就哪怕是半眼他也满足了!可她没有,终是带着她那身倔强与骄傲携同那抹娇小窈窕的身影绝然而去。
不带一丝留恋,不傪半缕后悔,转身便狠心离去,真应了那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