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做好去深渊里漂流的准备工作后,我们出了航行器,坐在一块岩石上吃着早餐,欣赏着深渊里翻滚的云雾在千姿百态中由浓变淡,最后如烟飘散。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悬岩绝壁上充分体现出来。往下俯瞰,深渊里流淌的江水象一条缓慢蠕动的蚯蚓。但是这不过是一种错觉。就好比极目远眺一列在山谷里驰骋的列车,当没有感觉到它呼啸奔腾的威力时,也不过象一条毛毛虫。
攀登高峰固然需要胆略、技巧、体力和耐力,但从山顶沿绝壁垂直往近千米深的深渊下滑,除具备上述条件,首要的是克服悬空所带来的巨大的心理障碍。恐高是人正常的心理反应,可是在野外作业中,这种心理一旦作祟,誓必会让人立马脚瘫手软,产生的后果就是过度恐惧导致身体重心失衡,结局是堕入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胡莉用风向标测了风速,望着我和康仪,神色凝重:“或者我们乘单眼皮下到深渊进行漂流更保险。”
康仪偏头吐掉嘴上的烟头:“小妞,别迷信什么数据。我保证博士撒泡尿都能判断出风向。冒险家只会走没人走过的路。如果我们畏首畏脚,跟标榜爱旅行又矫揉造作的傻瓜有什么区别?”
胡莉瞅了瞅深渊,递给我一个微笑:“有一本有关探险的书让我记忆深刻。书中一位著名的探险家认为,对于男人来说,世界上最有魅力同时也最凶险的深渊,是女人深陷的****。博士,要是你认同这个观点,眼前这道深渊就无足轻重。”
我轮番看了看她和康仪撩人的胸脯,不置可否。
康仪对胡莉翘了翘嘴:“小妞,处在这种境地实在不适合讲黄色笑话。”
“那么,”胡莉扭了扭身子,变成一个用带子束着头发,脸上涂着油彩,仅用麻布遮着胸部和****,赤着脚,浑身肌肤散发着古铜色光泽的狂野女郎。她走到康仪跟前,搓了搓手,“康小姐,我承认在很多方面你比我有能耐。但在怎么摆弄勾环、吊具、滑轮、螺丝、钻头,尤其是如何熟练地操纵弹力绳和静力绳方面,我更具有优势。所以我觉得我们在面对深渊谷堑时应有明确的分工。我陪博士攀岩,你驾驶横眉或单眼皮载着漂流工具,先在深渊里沿江水的流向做一番勘查,然后由你和博士一起完成漂流探险。这样会规避一些风险,让你保持充沛的体力。有一点我不怀疑,你在惊涛骇浪中展露****美腿肯定会风情万种。”
康仪上下打量了胡莉一眼:“建议不错。理智的女人看来格外迷人。有时间交流一下怎么能晒成一身古铜色而不被紫外线灼伤肌肤。”
十几分钟后,康仪驾着横眉驶入了深渊。当向下滑翔的推进器似蜻蜓般消失,我和胡莉背着行装,固定绳索之后开始沿绝壁下滑。
垂直悬空是攀岩中最具挑战性的极限运动。此时我们的头顶上是无边无际的天宇,脚下是万丈深渊,面对的,是凝聚了千万年沧桑的坚硬岩壁。我们就犹如游荡在风中的两粒尘埃。维系生命的,只是两条下垂的绳索。
尽管在空中晃摆身体,蹬一脚岩石能下滑几米甚至几十米,但我和胡莉每次蹬踏都持慎重的态度,生怕摆度太大造成岩石与绳索的磨擦频繁,从而使绳索迅速磨损甚至突然断裂。或者下滑时滑轮突然卡住和失灵。虽然一路往下,我们都努力钻孔在岩石上镶勾环,可悬在空中,谁能保证有绝对的安全感呢?
大自然分分秒秒在磨炼着我们的意志。有时一阵风呼啸而来,仿佛要把我们撕成碎片;有时太阳钻入云层,刹那间造成的视觉昏暗令人胃部不断翻腾;待太阳穿出云层,一泻而下的光芒又令人失重目眩。更要命的是,身体中的水分散失极快,甚至流出的汗水,瞬间便在肌肤上凝成盐渍。
偶尔,我会想起逢年过节时晾晒在千家万户阳台上和庭院中的腌肉、腊鸭和香肠。
一般来说,从低海拔往高海拔攀升,身体所承受的压力是逐渐添加的。但从高海拨往低海拔下滑,瞬间便可令人眼睛充血、耳鸣,呼吸间咽喉都宛如卡了鱼刺般疼痛难受。
克服生理上的种种不适,才是从事野外极限运动的真谛。但成为一个户外运动好手,绝不能只依靠在健身房摆弄下器械便以为可以纵横天下。
下滑中,有时分不清究竟是时间在追逐速度,还是速度在驱赶时间。待江水在我和胡莉的视野中越变越宽时,几个小时已经飞驰而过。
我们终于找到了一块突兀的悬崖可以栖息。
悬空了一段时间,我的脚站立在悬崖上时,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
我和胡莉坐在悬崖上休息。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她递来的最后一瓶饮料,借补充水份的机会松驰着紧绷的神经。
从上仰望,天空变成了窄小的一道缝隙,四周的绝壁犹如一幅静态的黑白照片,让人不觉肃然起敬。往下俯瞰,江水涛涛。康仪站在停在一片滩地上的推进器旁,向我们不停地挥舞双手的姿态给人予亲切之感。
胡莉观察了一番我们所处的环境,向我挑了挑眉:“我自认算不上争强好胜的女人。可在抵达地面的最后阶段,应该做点特别的事,才不辜负这趟旅行。”
我将饮料瓶递给她,摸出一支香烟用防风打火机点燃:“这话听起来很耳熟。”
胡莉做了一个手势:“得了吧,我和生活糜烂的空中小姐引诱乘客去卫生间偷情的表达截然不同。我想征得你的同意,玩一次蹦极。”
用弹力绳绑住双脚从高空往下飞跃,是十分刺激感官的挑战极限运动。但是这项被称之为勇敢者的游戏的冒险竞技项目,却永远产生不了冠军。原因在于自这项运动诞生以来,在世界范围内己经发生过不计其数的死伤事故。高低落差计算错误,绳子突然断裂,头朝下跳跃的过程中猝发心肌梗塞,甚至突然起风都可能导致往下跳的人被风吹得偏离既定方向,撞在物体上一命呜呼。
我看着胡莉的表情,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纯粹是玩的话,你跳。”我目测了一下悬崖与地面的距离,权衡了一番,“要是作为一种测试,我跳。”
胡莉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那好吧,你来跳。说到底,谁让我终究不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