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莉呆了一呆,站起身瞅了瞅四周:“博士,关于灵魂,有无数的揣测,但是灵魂是否等同于鬼魂没人说得清楚。不过有科学家做过试验,人在停止呼吸的瞬间,体重会立即消失21克。如果从量子力学方面去做深入研究,应该会获得显而易见的成果……”
这时苏昙和嘴叼香烟的康仪从外面走来:“小狐狸,别胡扯那些尚在摸索阶段的肤浅学问。我就知道你自告奋勇来安慰博士不会有多大效果。说到底你不是血肉之躯,不知道死亡对于人意味着什么。”她拉了一张椅子让康仪坐下,自己靠在桌子上,“有关人死亡的定义,有一段时间的判断为心脏停止跳动即宣告死亡。现在现实世界里的定义是脑死亡才属于真正的死亡。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前者心脏骤停大脑却还没有停止彻底停止工作。就是说有很多人在还有意识的景况下,被推进了火葬场的焚化炉或被装进棺材深埋于地下。这就是有些深度休克者为何在死而复生之后,能清晰地讲述被宣告死亡后发生在身边的事情的原因。是不是很可怕?”
胡莉抖了抖身子:“呃,我被送进回收站也还有意识。躺在修复台上还有个家伙偷偷捏我的屁股。我康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踢了那家伙的裆部一脚……”她向我靠了靠,“我发过誓的,我不喜欢的男人,谁揩我的油我就踢碎谁的睪丸。”
康仪取下嘴上的香烟咳了几声:“小妞,虽然博士很袒护你,但太野蛮披着一身美人皮就很没意思。”她倾身弹了弹烟灰,对苏昙一笑,“苏姐,我从前在乡下看到死了人,都要过三到七天才装棺出殡,原来是这个道理。”
“不错。一旦脑死亡,人的身体才从四肢开始逐渐死亡。身体部位最后死亡的是指甲、牙齿和头发。至于是否真有灵魂这回事,”她拍了拍胡莉的肩膀,“小狐狸,想不想玩个游戏?”
胡莉看了我一眼,扭了一下腰:“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别以为我对什么都好奇……呃,什么游戏?”
“据我所知,你曾经见过潘小姐,肯定不会忘了她的样子。你变成她,然后把测重仪器打开,我教你怎么玩。”苏昙笑了笑,“我知道你很在乎自己的身材,身上一定装有这仪器。”
胡莉垂了一下头,扭动身躯变成潘雪妍的样子,从左眼眶中取下眼珠按了按又放回去,用舌尖弹一下下嘴唇:“好了,怎么玩?”
康仪上下打量了胡莉一眼,嘘了一口气:“真是惟妙惟肖。”
我看着胡莉,百感交集。
苏昙做了一个手势:“小狐狸,你平躺在博士的床上。”
胡莉翻了翻眼睛,走到床前脱了高跟鞋躺下,又坐起来:“先说好,不能对我使用催眠术,我有隐私。”
康仪恶作剧地一笑:“小妞,你藏的好东西都被猫咪找到了。你喜欢呆在博士身边是众所皆知的事情,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胡莉丧气地倒在床上:“我后悔充当试验品了。”
“静下心来,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闭上眼睛。”苏昙语调柔和,“你将见证有没有灵魂?”
胡莉抖了一下身子:“不会是玩鬼上身吧,我怕鬼。”
苏昙微笑:“一般人想见鬼都见不到,别胡思乱想。”
胡莉调整了一下情绪,睡平身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闭上了眼睛。
我们静静地看着她。
康仪揿灭烟头,悄声说:“苏姐,是不是要念咒语什么的?”
苏昙摆了一下手:“没那么玄乎。”
康仪对我挑了挑眉:“女人都喜欢听鬼故事。”
一会儿,胡莉的呼吸渐渐变得非常沉重。
苏昙偏头看了看我:“博士,你有过梦魇的体验吗?”
我摇了摇头。
康仪怕冷似的缩了一下身体:“梦魇是非常可怕的事情。难道小妞……”
苏昙复杂地一笑:“博士,你现在可以把手放在小狐狸的额头上,然后闭上眼睛。”
我镇静了一下,起身走到床前,把手放上了胡莉的额头,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会儿,仿佛梦境般,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盏无影灯,接着我看见了一群女医生围着躺在病床上的十分憔悴的潘雪妍。其中一名女医生给潘雪妍注射了一针针水。
几秒钟后,潘雪妍的瞳孔开始收缩。女医生们七手八脚地拔掉罩在她脸上的氧气罩,移除插在她身上的导管,把她从床上移到一辆推车上,盖上了一张白布。
推车被推出了房间,在亢长的走廊上移动。我看见了身着迷彩服站在一扇窗前的黎凡神色凝重的脸孔。
推车停顿了一下,继续移动。走廊上方的一盏盏无影灯看上去十分凄凉。
推车进了停尸房,一格冷藏柜打开,几名医生把潘雪妍放入尸袋,抬上冷藏台,推上了柜子。
我看见和潘雪妍在卫生间里接吻,然后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睁开眼睛,退后一步,看着躺在床上的胡莉,一颗心仿佛像掉在地上的一块玻璃,片片碎裂。
压抑的沉默中,苏昙扶了扶我的肩膀,走上前俯身摇了摇胡莉。
胡莉睁开眼睛,狐疑地看了看我们,起身穿上高跟鞋,舔了一下嘴唇:“这是游戏吗?我怎么没有感觉?”她从左眼眶中取下眼球看了看,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我的体重不多不少,多了21克。”康仪竭力一笑:“小妞,别唬人。”
胡莉装上眼珠,摇身变成一名性感少妇,瞪了康仪一眼,扭着屁股出了门。
“博士,其实死亡不是太可怕的事情。”苏昙别有深意地瞅了我一眼,“至少美好的瞬间永不会磨灭。你休息吧。”
康仪随苏昙走到门口,又转回来,点燃一支香烟递给我:“如果需要我陪你,今晚我就留下。”
我接过香烟抽着,微摇了一下头。
“康仪,博士不需要人陪。”苏昙站在门口,偏了偏头,“黑蜘蛛一直在走廊上徘徊,你若留在博士房里会很伤人。”
康仪深深看了我一眼,匆匆走出去,拉上了房门。
我沉重地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手中的香烟升腾的烟雾,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怎么面对过去未来。
第二天中午,我们抵达了咸阴山。
太阳在云层中穿梭,时隐时现。
整座山奇峰怪石林立,千姿百态,似一幅苍劲的图画,给人梦幻之感。
我们走出舱,呼吸着干燥的空气,欣赏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