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一笑:“这是我小时候玩的一种游戏。那时,我经常和邻居的两个孩子躺在草地上,双腿叉开,双手扣拢环抱在肚脐上,想着去仙山神岛见各种各样的神仙。”
贝拉微笑:“真有趣。结果呢?”
“那时我很调皮,经常睁开眼偷看,所以什么神仙都见不到。”我深沉地说,“我的那两个小伙伴就不同了,每次玩游戏后都能绘声浍色地讲一大堆神奇的故事。我长大后才明白,儿时我听同伴讲的故事,是远古的神话以及有记载的历史。等于说我的同伴玩游戏获得的知识,远比书本上记载的丰富。但所有知识来自于深层记忆。鉴于此,我认为一个婴儿从诞生那一刻起,大脑中就储存着来自历代亲戚的经历。这种经历等于人类浓缩的全部历史,并且极其真实。但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受外界的影响和制约,很多天赋根本不可能发挥,能发挥的某一方面,称之为特长。然而特长也来自家族世系遗传。”我揿灭烟头,“我听很多人说参禅打坐时脑海里会出现神奇的影像,并能得到各种神的启示。事实上所有启示来自深层记忆。比如我们经历过的印象深刻的事情,将来在子子孙孙的记忆里会反馈。所以,潜意识才是人类最典型的遗传,而不是一般的病症。可是人类在遗传学和基因学方面的研究还停留在表层。”
“有的专家认为,培育儿童的最好方法不是强制灌输各种知识,而是任其发挥。”贝拉挑了挑眉,“你儿时的经历给我不小的启迪,我会根据你说的方式做些尝试。哦,你儿时的玩伴后来怎么样了…”
我笑了笑:“一个成了国际上知名的女画家,另一个下落不明。她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的女人。”我伸出手,“她教我玩过另一个游戏。握住我的手,闭上眼睛。回忆你六岁时的经历。”
贝拉依言握住我的手,闭上了眼睛。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童年时光。
过了一会儿,我睁开眼睛,轻轻放开了她的手。
贝拉颤了颤睫毛,睁开眼睛看着我:“说吧,大巫师。要骗我可不容易。别忘了我也是博士。”
“你有一条印着向日葵图案的裙子,你最喜欢下雨天穿着这条裙子和一双金色的雨靴踩水玩。你很爱戏弄你的母亲,经常乘她睡觉时,用彩笔把她大腿上的一块胎记描成一幅地图,并把一只白毛鼠放进被子吓唬她。你最好的伙伴是三只小松鼠。你总是收集松果还有大人做的好吃的食物,偷偷拿去喂它们。”我抿了抿嘴,“你掉了一颗门牙,所以笑起来时很害羞,不好意思张嘴。你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晚上把头蒙在被子里,含着球形水果糖看万花筒。”
贝拉复杂地看着我:“还有呢?”
我瞅了她一眼:“你习惯把零用钱放在床下的一双花布鞋里,因为你哥哥会偷你的钱。你最讨厌上教堂,所以总故意吃香豆,在牧师布道时放臭屁,你今晚来见我前洗了澡,刮腿毛时香皂滑到水槽里去了,所以左腿才刮了一半。”
贝拉下意识地扯了扯睡衣下摆,由衷地说:“这么说,传说中有人能看透人的前世今生,并非是虚幻的谎言了。巫师、术士和魔法师并不是一味装神弄鬼。”
我平静地说:“我说过了,潜意识相当于一个储存器。记忆是抹不掉的。人没有前世和来生,但记忆会传承。人生病和精神高度紧张或在酒精毒品的刺激下,也能激发深层记忆,可是呈现的影像扭曲无序。能有序地开启深层记忆,特别是能感触到别人的记忆的人历来不多。很多人一生中激发的潜意识不到亿分之一,所以不具备独立思考素质的人,注定平庸和碌碌无为。”
“如果不和你进行肢体接触,你能进入我的记忆里吗?”贝拉挑了挑眉,“这个话题应该属于前沿科学的范畴了。”
我想了想:“通过有些具有信息储存功能的媒介,能够。”我拿起饰戴在她胸前的水晶项链看了看,“你24岁时生活动荡不堪,曾有一段日子因为失恋自曝自弃。你的祖母挽救了你。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你的曾祖母更了不起。这条项链曾戴在她脖子上。等等…你的曾祖母获得过铁十字勋章。她是纳粹军官吗?”
贝拉神色凝重:“她是探险家,真实的身份确实是德国间谍。被阿道夫·希特勒誉为日尔曼之花。”
我放下项链:“你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看来真要较劲,没什么事瞒得过你。”贝拉嘘了一口气,“幸好你的能耐用在了正道上。”
这时,楚雅鱼用托盘端着咖啡和点心走进来,看见贝拉,略感意外:“呃,我以为这么晚,博士房里不会有穿着性感睡衣的访客了。”
“宝贝,别调侃我。”贝拉翘了翘嘴,“那怕你见到我躺在床上也不奇怪。我的公开身份是博士的未婚妻。”
“呵呵,还是当情妇好。”楚雅鱼一脸坏笑,“男人对自己的情妇,永远比对老婆好。”
贝拉对我啧了啧嘴:“你的身边不止才有一个坏女人。”
楚雅鱼给我和贝拉倒了咖啡,靠在办公桌上,扯了扯网状丝袜:“说实在的,坏女人更懂得调节生活情调。比起装腔作势的女人,男人更喜欢女人展露丰乳肥臀和大腿。”她拭了一下嘴唇,“当然,能长久吸引男人的,还是女人释放的内在气质。所以媚俗的女人是男人的玩物,有品味和情调的女人才是男人心目中的宝贝。”她微微眯了眯眼,“女人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男人越在乎,越容易背叛。象博土没什么时间刻意取悦女人,在他身边转悠的女人倒反而显得忠贞,呃,贝拉小姐,其实你赞成走婚制,不把博士看成你的私人财产,就会少很多烦恼。否则,你会树立一堆情敌。你不可能有绝对的优势与你认为是情敌的每一个女人抗衡。这是在异度空间,没世俗社会的框框套套钳制。刚开始旅行时,博士和狐狸精连导航手册都扔了。”
贝拉呷了一口咖啡:“难怪我没发现团队里有什么争风吃醋的私人恩怨。宝贝,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楚雅鱼瞥了我一眼:“博士,我和狐狸精分了工。其实是掷硬币,我赢了,代替刺客驾驶丹顶鹤号领航。”
我很感兴趣地看着她:“为何你打赌总是赢?”
“我总拿自己的长处和别人的短处比。”楚雅鱼咧了咧嘴,“这是最大的作弊。何时启航?那些该死的恶彘还在没完没了的叫。”
“如果现在就走,你会很失望。”我郑重地说,“我没忘记你说过水下有一座城。”
“我发誓我跳进湖里时见到的城池,比埃及金字塔和泰姬陵还壮观。”楚雅鱼一脸激动,“那座城在水下七八米处。刚才我在大厅里还提起这事,可大家都说我疯了。”
贝拉拿起一块点心:“宝贝,还能妆扮成红发性感保姆,说明你比一般女人还正常。”
楚雅鱼转了转眸子:“我们猫咪一族总是在夜里才显露出特有的妩媚,不象狐狸精一天到晚卖弄风情。”
“猫咪,别总和小狐狸过不去。”我叩了叩咖啡杯,“你在水下看到的城池,其规模有没有我们在羽渊里看到的那座让程督察痛哭流涕的废墟大?”
楚雅鱼点了点头:“有,就象水面一眼望不到边。而且不是废墟。”我沉默了。
“博士,”贝拉咽下口中的食物,“远古传说中沉在水下的巨大城堡,最著名的是大西洲和亚特兰蒂斯。到现在依然没有人能证明或否定它们的存在。这座水下城池会不会与这两个传说有关联呢?”
“研究东方古文明史的学者犯了一个错误,以为东亚特别是中国的远古建筑,不是干栏式的草木建筑,就是土掌房式的泥木建筑,或者是砖木建筑。这几类建筑都没有石材和石料建筑经得起时间考验,所以依此断言东亚的文明是由南亚、西亚或地中海传入的。但是仅陶瓷和青铜器的铸造技术起源于东亚和东南亚,就推翻了白种雅利安人创造了世界文明的臆断。这其中有大量历史是近代英国人为把印度、东南亚和西藏永久辟为殖民地捏造的。手法就跟白人为把美洲大陆辟为殖民地,不惜轮番用天主教和基督教等宗教毁灭玛雅文明一样。”我清醒地说,“在《山海经》的记载里,这座山以诸【囟比】山为座标,我认为绝非偶然。如果我们在羽渊里见到的废墟,属于后来开创了中国第一个封建王朝的姒氏一族的根据地,那么沉没在浮玉山具区湖中的这座城池,就有可能是姜氏一族、也就是被誉为太阳神的炎帝一族的根据地。传说中火神祝融和水神共工都是炎帝的儿孙,为争夺天下先后覆灭了。其中水神共工在不周山被毁灭之战祸及天下,引起山崩地裂,洪水滔天。我觉得这座水下城池和传说中的一座城有关,那座传说中火神祝融手下拥有无数法术无边的女大巫的城,名叫祝其。”我点燃一支香烟,“我认为具区这个湖的称呼,是后人翻译《山海经》时的音转笔误,实际应叫祝其湖。类似的误会或刻意篡改的名称在经书中不仅仅才有一处。比如烛龙其实就是祝融。她同样是蛇身人面,与女娲同属创世的女大巫或大神。要是在水下存在这座城,那么目前还在山上咆哮的彘,曾经会不会就是守城的异兽呢?”
“有可能。”楚雅鱼笑了,“历来看门的狗东西比主人还凶残。博士,我们去水下考察吧。”
“为了避免再遭到大群的彘围攻,我的想法是先把紫塔号和丹顶鹤号移到湖面上,然后挑人乘两艘双人水下探测器进行地下考察,其他人负责照料伤病员和随时接应。”我对贝拉说,“你身上有伤,就不参与这次水下考察了。”
贝拉隐约地笑了:“为了纠正你的偏见,有些事看来得在床上验证。”她递给楚雅鱼一个眼神,“宝贝,要不要参与?”
楚雅鱼眼珠乱转,拖起贝拉往外走:“不涉及感情的事,不要象小女人一样以为对男人投怀送抱就讲得通。博士,晚安。”
天亮后胡莉和楚雅鱼分别把紫塔号和丹顶鹤号移到了具区湖上。
经过考虑,我挑选了楚雅鱼、井上樱和程遥作为水下考察的成员。换上连体防护服后,我们四人分乘两艘银鲨水下探测器下了水。
这款探测器外观象鲨鱼,可以下潜450米。
参与水下考察,让楚雅鱼显得无比兴奋。至少此行可以证明她的发现并非虚言。她的心态和极要面子的女人毫无二致。
两艘探测器似在水面上追逐嬉戏的鲨鱼高速行驶,不一会儿就来到楚雅鱼掉入湖里的位置。
楚雅鱼和井上樱联系后,载着我先潜入了水中。
下潜几米,打开近光灯,便看到成群的鱼虾游来游去。
再往下潜,楚雅鱼打开远光灯,一座淹没在幽暗水下的巨大城市显露出来。
这座城市的规模远远超过我在现实世界中见过的任何一座繁华城市。圆型、三角型、梯形和多棱角建筑物层层叠叠,精美的建筑物上雕琢着各种美妙的图案,各种植物和奇神异兽栩栩如生的大型雕像随处可见。宽阔的主街道至少可以并列行驶十辆轿车。
我们在建筑物中穿梭,眼前的景象仿佛古埃及和古罗马重现,太多精美的家具和陶制品、金银制品令人眼花缭乱。有的精美壁画上展现的半人半兽神仿佛随时会活起来一般。
随着深入,我们看到了在房间里和户外的多不胜数的人类骸骨。有的骷髅相当完整,宛如展示的人体标本,任水蛇爬来爬去。
这座城池没有城墙,它为何沦陷于水下?成千上万的人为何会死亡?也许永远找不到答案。但是由此我深深体会到:杀戮是人类文明最显著的特征。用鲜血谱写的人类文明史,没有胜利者。永不会有!?;
附《山海经》原文
又东五百里曰浮玉之山。北望具区,东望诸【囟比】。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是食人。苕水出于其阴,北流至于具区,其中多鮆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