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乱石堆里择地搭好帐篷,天际已经灰暗。
我们收集了玛瑙和赤金的标本,让三妖精尽可能多地拍照作为日后的参考资料。
暮霭沉沉中,胡莉和楚雅鱼在准备晚餐。花酒和苏昙带着小香姬在乱石堆里散步。程遥、刺客和黑蜘蛛凑在一起研究着收集的标本,三妖精还在乘天黑前争分夺秒地拍照。
我坐在帐篷前喝着胡莉端来的咖啡,抽着香烟,瞅着一堆又一堆乱石堆沉思冥想。
凭我的直觉,这个方圆数十公里沦为废墟的巨大采石场,从前一定进行过声势浩大的挖掘工程。成千上万的人夜以继日地在这儿从事探矿、采矿和选矿工作。从事挖金掘玉工程的人,要么是战俘,要么是招募而来的工匠。很显然历来穿金佩玉的人,都不会在艰苦而枯燥的采掘现场出现。不知道有组织的挖掘工作进行了多少年,总之上乘的宝玉原矿和赤金矿体被筛选而出一批批运走,在其他地方进行切割、冶炼和塑造。边角料则被随意混在沙石中丢弃。而丢弃在沙石中的玛瑙残体和金粒,又是寻宝人和采金客梦寐以求的财富。这世界因争夺财富引发的争端,由此没完没了。
从我们进山一路所见的景象,完全可以肯定尧光山蕴藏的植物和有色金属资源异常丰富。人类历史上对类似的山或岛屿展开的争夺战一直在延续。稀罕的、贵重的、美丽的,不论是财富还是女人,都随时可以挑起国家、氏族和个人之间的血腥战争。
人类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一直以来都因贪欲和强烈的占有欲导致价值观极度扭曲。因此世俗世界诱惑无所不在,罪恶无所不在。
翻开大自然的浩瀚篇章,从广义上说真没有什么东西属于人类;从狭意上说没有任何人能长久驱驰贪欲,掌控不择手段追求的权力、财富和美色。
利用权势和富贵视别人为玩物的人,最终玩弄的都是自己。
一代又一代人在杀戮和纸醉金迷中纷纷化为了尘埃,有关阴谋、掠夺、炫富、争宠、背叛、抛弃的一系列故事仍在世间昼夜疯狂饰演。人类的贪欲越重,视野就越窄,文明的丰碑在践踏下早已倾倒,而陪葬的,恰恰就是漠视时间和生命,藐视公平与正义的一群群穿金饰银的行尸走肉。
谁能转动环宇,与日月争辉,与山水永存呢?有谁能?
有谁能搜罗天下的宝藏,在金山银山构筑的宫殿里驾驭时间,一千年一万年无休止的挥霍呢?又有谁能把普天下的美色骑在胯下,****笙歌,夜夜艳舞呢?
权势和富贵的角逐,由来只是一场短暂而疯狂的赌博。没什么人能心安理得地支配搜刮来的财富,弱智才会痴迷权倾天下的神话。
贪婪让很多人存心玩弄别人时,自己也变成了玩偶。英雄和恶棍,美人与毒妇在不断互换身份,这就是人类历史。而文明的本源,就像我眼前降临的黑夜,失落在漆黑的深渊里。
一个男人的一生,如果只是用来追逐权力和财富,然后取悦和玩弄美色,是不是很可笑?江山美色是一个牢笼,多少金钱和美色的奴才葬身其中,最后连尸骨都无存。
我们在灯火下吃晚餐时,我想,我有限的一生若用来认识和感悟山水,也许能让我停止呼吸时能变得从容安宁。
我爱大自然。整个自然界的缤纷和枯荣,让我的生命多姿多彩。
月亮升起时,我们各自进帐篷休息。
夜里,除夜风偶尔掠过,废墟里一片沉寂,宛如一个华丽的墓地。
如果生前不能自由支配意志,见识大自然的奥妙,死后用再多的珠宝玉器陪葬,又有什么用呢?我这样想着,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天亮后,太阳仍不见踪影。清晨和黄昏的废墟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唯云雾在山峦间飘荡。
女人们在小香姬的督促下在废墟里做早操,轮到我和花酒准备早餐。
吃过早餐,收拾停当,我们在花酒带领下穿越废墟,从另一个方向踏上返程的路途。对于沿途混杂在沙石堆中的玛瑙和黄金,已经引不起我们特别的兴趣。财富与废石无异。
没有一只鸟儿会因为贪恋食物不展翅飞翔,没有一个探险者会因为一堆金银财宝驻足不前。
经过一上午的跋涉,我们终于走出了迷宫般的废墟。茂密的树林展示的绿色让我们倍感亲切。
我们坐在一条小溪蜿蜒流动的草地上吃着午餐,听着树林里传来的声声鸟啼,压抑的心情渐渐好转。
当我们吃着食物研究如何辗转树林回到起点时,左侧的树林深处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声音。这种声音连续不断中又有停顿,恰似一群人在伐木。
黑蜘蛛取出微型高倍望远镜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观察了一番,皱了皱眉:“博士,难道有人在砍树?”
我想了想:“没有听到树木被伐倒的声音。经书上有粗略记载,说尧光山有一种背上发满似猪鬃的硬毛,却和人十分相象的异兽,名叫猾裹。这种异兽发出的声音象在敲击石头或砍树。传说中猾裹一旦出现,人间就会发生征粮征夫的徭役。”
刺客解开枪套又扣上:“博士,《山海经》既然被不止一次删减和篡改,流传于世的所谓原文也就失去了意义,毫无参照和参考价值。”
“我倒认为《山海经》原文能为我们的考察提供佐证。”苏昙搂着小香姬的肩膀微微一笑,“我们实地考察在参照原文,就能找出经书上的谬误,指出被曲解和误解的地方。还能发现被尘封已久的各种秘密。”
程遥喝了一口饮料:“我赞成苏姐的看法。比如博士刚才所说经书上记载猾裹这种异兽出现,天下就会发生徭役,根据我们一路的见闻,这座山确实进行过大规模的伐木和采掘工程。所以书上的意思,是一种隐喻,但千百年来被误解了。”
三妖精眨了一下眼睛:“博士,我们要不要去瞧瞧猾裹到底是什么样子?”
黑蜘蛛瞪了她一眼:“别一天到晚就想摆弄破相机。你又不是又爱捕风捉影,又爱搬弄是非的狗仔队。”
三妖精忍了一口气:“懒得跟你废话。”
楚雅鱼对胡莉歪了歪嘴。
胡莉碰了碰我的肩膀:“博士,让我和臭猫咪悄悄溜去瞧瞧。我们会快去快回。”
小香姬急切地说:“狐狸姐姐,也带我去玩。”
苏昙训斥小香姬:“赶快吃饭,不要一天到晚光想着玩!都八岁了还让人哄着喂饭,你以为你天生是公主啊!”
小香姬眼里泛起一潭泓水,夺下苏昙手中的碗,走到花酒面前,扁了扁嘴:“老爸,我们不要我妈妈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