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CD,天气闷湿炎热。
晴空万里,天幕无云,热辣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居民泼在滚烫地面上用来降温的清水,瞬息间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夏蝉承受不了高温的炙烤,在天地的蒸笼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撕心裂肺的鸣唱。
这蝉鸣拉长了调子,从繁树绿荫中倾泻而下,射入无名的深巷。
阴暗闷热的出租屋,似乎与外头亮堂的世界隔绝。
这里的房子很便宜,一个月百来块的租金,是外地打工仔和学生的理想住所。
当然,住在这里的人也不要求什么好的条件了。有个能落脚的地方便不错。
巷子墙的另一侧是一处小小的四合院。其实这本来只有一间老屋,房东为了多租出去几间房子花钱砌墙,改成了四合院的模样。
几间屋子挤在一起,嘈杂的声音从东头穿到西头。最东边的一对河南夫妻总是吵架,妻子的大嗓门能传个遍。
西边的麻将桌常常开到半夜,哗啦啦洗牌的声音和喧闹声蔓延到凌晨。
“啪”地一声脆响,将光线昏暗的小屋里沉睡的少女惊醒。伴随着脆响的是女子嗡嗡的哭泣和男人粗鲁的叫骂。
殷小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睁开仍旧迷蒙的浅灰色眸子。
眼前虚无缥缈的人影快速的闪到了窗栅稀疏的窗边。那影子紧靠着窗棂,转过惨白的脸瑟缩着望向斜躺在钢丝床上的少女。
这是个身形单薄瘦削的少女,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正窝在凌乱的床褥间。
柔顺的发丝一圈一圈缠绕在凉被间。这少女神情淡漠,清秀的小脸冷冷清清。
浓密的睫羽间,那剔透的眸子竟然是浅灰色的。
若不是给人略微的邋遢和营养不良感,这是很多少年理想的女孩。
“你走开,”少女懒懒地从鼻孔中哼出,“不然我就叫道士了。”
那个透明的影子呜咽了一声,发出咕叽咕叽的奇怪声音,似乎在辩解什么。
它想靠近少女,畏缩着朝她伸了伸脑袋,却还是胆怯地缩回了头,伸出两条触手模样的东西缠绕住窗栏。
“别烦我。”殷小楼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拿洗旧的凉被蒙上脑袋,接着动作很响地翻了个身。
那个奇怪的东西探了探脑袋,轻飘飘的移动到堆满杂物的旧沙发上。
它像蛇一样钻进一堆脏衣服之中,找出些零散的书本、钢笔之类的,最后还从最底下翻出个张开的书包。
殷小楼微微侧过身,抬起眼皮望着那个不速之客。
它是个没有形体的魂魄,也就是常说的……
鬼。
它只有虚无的影子,连张脸也没有。遇见小楼前,它四处游荡,在知道这个少女竟然能看见鬼魂时,就一直跟着她。
而殷小楼,她早就习惯这些妖魔鬼怪了。从小到大看到的还不多嘛,这个“单纯”的是吓不到她的。
真不知道这家伙死前是干什么的。殷小楼翻身坐起,不满意地嘟囔一声,“多管闲事。”
那个透明的鬼捧着她的书包文具,将书本整整齐齐地放进口袋,然后远远地立在一旁,满含希冀地望着她。
好吧,虽然它没有脸。
殷小楼拿手指梳了梳长发,叹气道,“你还是赶快投胎去吧……我上不上学跟你关系不大。”
影子发出嗯嗯的迫切声音,伸出触手将手中的东西往前递了递。
麻烦。小楼将床头的校服拽了过来,一脸不悦地套在身上。
似乎见她乐意去上学了,影子发出几声欢悦的哼唧,将手中的东西整齐地放在地上,又飞快地跑去帮她取来鞋。
殷小楼头疼地捂住耳朵。隔壁两口子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自小她就是个孤儿,靠着别人的资助读到现在的高二。
她是想出去工作的,上学太花钱。
她能看到鬼魅阴灵,从小便被人认为是不祥之人。也许,亲生父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抛弃了她。
学校……她是真的不想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