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下肚，何莫的脸顿时红了起来，胸口更是烧得慌，差点摔到桌子下面，把何大太太心疼得直拧丈夫胳膊。
何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清风轩，等他醒过来，才发现早已日上三竿。
何莫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喊一声：“糟了！”原来文师傅昨日说过，今天要考校他和徐卫背书，现在肯定迟了。
等何莫匆匆赶到家塾，果然迟得不是一星半点，文师傅早已拿着个戒尺候他多时了。
何莫站着门口，眼睛直瞅着师傅手上的那玩意，竟是愣在那儿了。
家塾里今日多了好几个小萝卜头，除了自己的妹妹何愁，其他的都是他二叔家的孩子们。几个人齐齐地望住何莫，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何莫用余光寻摸了一下，徐卫在一边面无表情地坐着，何莫心道：“还好，徐卫算有哥们义气，若你敢跟在后面起哄，今日非叫你好好吃顿拳头。”
何愁忽地蹿到何莫跟前，一把将他扯到文师傅面前，道：“师傅，我哥哥来了，他昨晚学大人喝酒，所以今日才迟到的。”说完捂着嘴跑回自己的位子。
何莫觉得有这样的妹子，真是自己此生的大败笔，认命地将手伸到师傅面前，道：“师傅，我昨日不该喝酒，的确是有错，以后再也不犯了，您请责罚吧！”
文师傅“嘿嘿”一笑，转头问徐卫：“徐卫，你说此事如何处置？”
徐卫道：“何莫今日迟到，按规矩当罚，不过，过而不改，是谓过矣，何莫既然承认错误并有悔改之心，未必不是好的，两下相抵，请师傅酌情免罚！”
文师傅眼一瞪，道：“谬论！若按你的说法，以后某某杀了人后，便自己到衙门承认自己错了，倒是可以不用抵命了吗？”
徐卫一下子给噎住了。
文师傅道：“方才何大人已派人来告知，昨晚何莫是应父亲的赏才喝的酒，古人云‘长者赐不可辞’，说来也怪不得何莫。只何莫却不能谨守成规，今日居然迟到，罚他便有理！徐迟，你重情重义本是好的，可不该一味袒护，也当罚！这样，你们从今日起各抄一遍《孟子》，三日内交到师傅这赶时里。”
何莫瞧了徐卫一眼，倒颇有几分感动，不过却心道：“师傅，您还不如干脆打我们一顿，这三日怕是不用睡觉了！”
何莫和徐卫的《孟子》如何抄完的倒不必说了，反正何莫瞧出来了，徐卫这时候还真当自己是兄弟，为了加深这份兄弟情谊，何莫提议两人不如学那江湖人拜把子，而徐卫竟然真答应了。论岁数，何莫大些，于是便自诩老大，徐卫虽认小，却也从没叫过何莫一声大哥。
何愁自从发现何莫身边有个帅小子徐卫，竟是如遇天人，先是跑到母亲那里说悄悄话，又去求何老太太要与哥哥一块上学。大人们拗不过她，于是家塾里便就此多了一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
何大老爷初听说老太太给何莫安排了个伴读，难免有些好奇，便将徐卫唤到跟前，准备问他几句。
结果何大老爷一见这孩子，便觉得和想像中完全不一样。徐卫虽穿着粗陋，但盖不住很有几分优雅的气质。这孩子话倒不多，但谈吐间可听出读过不少书。何大老爷瞧着，这就是个好人家的孩子，觉得何莫和他在一起，真不知以后谁会带坏谁。
不过何大老爷也觉出了怪异，想不通一个穷寡妇如何带得出这么好的孩子子？于是何老太太告诉他，徐卫他娘有个做秀才的哥哥，孩子很小便跟他念书，何大老爷这才解了迷惑。
很快除夕便到了，何老太太给阿敷换上了云庭为她做的新衣裳，这一身红彤彤的就像个小火球，瞧着极是喜兴。打扮停当后，何老太太便抱着她到院子里瞧焰火。
这小丫头还不知道害怕，听到响声一个劲直乐，何莫在一旁越看越喜欢，玩一会便过来亲一口，看得徐卫直撇嘴。
何莫瞧见他这表情，从后面一把搂住徐卫道：“好兄弟，我也喜欢你！”
这边何愁上前，硬是将他二人扯开，道：“卫哥哥，别理我哥哥那疯子，咱们一块玩吧！”说完拉着徐卫就跑走了。
何莫被甩在一边也没啥不高兴，带着帮小萝卜头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直累得袄子都汗湿了。
吃年饭的时候，桂娘本打算带着徐卫离开，没想到何莫兄妹俩一人拉着徐卫一条胳膊，硬是不许他走。何老太太瞧着好笑，便对桂娘道：“就让徐卫留下来吧，孩子们在一起也热闹些！”
桂娘屈身道了谢，便自己下去了。
虽是小孩子家在一桌，大人也给上了些不太辣的甜酒，不过叮嘱最大的何莫盯着些，不许让弟弟妹妹们喝醉了。
只是这甜酒味道真好，头一个醉的反倒是何莫。徐卫瞧着何莫两杯酒下肚就瘫软无力的熊样，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让何愁在一旁帮着，将他扶回了清风轩。
凤雏正独自一人在清风轩守着，瞧着三个孩子进来，何莫又是一副醉汉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上前帮着将何莫弄上了床。
等出了清风轩，何愁提议：“卫哥哥，咱们去放炮竹吧？”
没想到徐卫答道：“不行，我还得回去，大人们让何莫管着你们，现在何莫醉了，我得帮他去看着些。”
等他们回到桌上，果然见几个小娃娃在抢酒喝，徐卫坐了下来，脸一沉道：“这酒醉人，连你们大哥哥都禁不住，全给我放下，谁也不许再喝！”
没想到徐卫这气势居然震住了孩子们，一个大些的立马将酒放到徐卫的面前。徐卫满意地瞧着众人，道：“吃饭！”
结果，这群孩子们真就低头吃起了饭，竟是一个比一个乖。
晚上回屋，何愁便将这事当笑话说给父母听，何大太太笑个不停，何大老爷却道：“这孩子心思缜密，行事果断，日后当有大才干，不过性情似乎硬了些，须得好好调教，方不至于走错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