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怀的是第一胎,何愁这段日子便爱往娘家跑,总觉得有祖母和母亲在一旁,才不那么害怕。而徐卫下了值,便也会跟过来。
如今徐卫已做了守城营的副统领,何愁倒是很为他骄傲,觉得自己丈夫虽寡言少语,但是老实厚道,爱家护妻,人人都夸他是个有出息的。不像自己那哥哥何莫,在西北大营混了几年,不仅官没升,这次皇帝封赏马家军,居然只有他空手而归,简直丢尽何家人的脸。
何莫倒不在乎何愁怎么评价自己,他想的是马将军述职完毕,立马又要回西北大营了,何莫盘算着要不要想个什么办法,能让周元帝网开一面,拉自己早出苦海呢!
何大老爷心疼这个儿子,自然又厚着脸皮去求周元帝,为了把话说得更有份量些,还将自己兄弟何振亭也一起拉上,指望着周元帝手下放人。
没想到周元帝竟是个铁面无私的,关于何莫回西北大营之事,根本没价可讲。最后周元帝表了态度,何莫回京也可以,但自此他和阿敷的婚约便算废了,让何氏兄弟回去问问何莫的意见。
碰了一鼻子灰何振英只好回来了,何莫总算死了心,于是进宫见了阿敷一面,说好等她及笄之日,自己马上回来迎娶,然后两人泪眼相对,依依惜别,临了何莫还没忘了在阿敷的唇上偷个香,这才收拾行装,赶到马将军府报到去了。
何莫这一走,周元帝方松了口气,觉得没了何莫那个搅局的,他的女儿就不会再被小狐狸把魂勾走,而自己也可以趁着阿敷还未出嫁当口,好好享受一番天伦之乐。
何家人当然舍不得何莫离开,何况是西北大营那种天天要打仗的地方。何大太太自何莫走后,便常常在何振英面前哭个不停,埋怨周元帝心太狠,将自己女婿扔到那个要命的地方不算,竟还死活不肯让人回来。
这日在书房,何振英被逼急了,对何大太太道:“这还不怪阿莫自己,原先皇上都准他回来了,在宫里也干得好好的,若不是何莫一时义气,死活要去救徐卫,也不至于拖到现在回不了京!”
门外这时有人听着不乐意了,“爹,您的意思,哥哥回不了京城,竟是徐卫的不是。您偏心得未免太过了吧!哥哥是救了我相公一命,我们夫妻二人都是感激。可是他自已在西北大营混得不如意得罪了上官,连带着皇上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如何又怪得上我们!”原来是何愁腆着肚子进来了。
何振英惯知自己这个丫头一心向着徐卫,加上她肚中还怀着一个,也不想和她置气,只摆摆手让何大太太带着何愁出去了。
当日徐卫下值回家,何愁便将此事告诉了他,还愤愤不平于父母的偏心,到最后竟哭了起来,说自己再也不回娘家了。
徐卫听大夫说了,孕妇有时会心绪不稳,便安慰了她几句,让人服侍她上床安歇,自己则去了书房。
等天黑之后,徐卫进屋瞧了瞧,见何愁睡得很沉,便悄悄关上屋门,走出了自家院子。
他一个人在街上走了会,然后悄悄地拐进了一条小巷,来到一户不起眼的人家门口,瞧了瞧四周无人,便有节奏地敲敲门。
很快有人过来迎他,徐卫观察了下左右,见没什么异常,便赶紧闪了进去。
一到院子,徐卫就直接朝东厢房走去。
“小姨,我来了!”徐卫轻轻地喊了声,
“是五郎吗?快进来吧!”屋里传来了位妇人的声音。
徐卫进了屋,恭恭敬敬地给那妇人施了礼,“小姨,好些日子没来看您,您还好吗?”
“还不错!今日过来,是不是五郎已想好了?”妇人笑问道。
“小姨,我是来看看您的。”
“五郎,你说实话,小姨和你讲了那么多,你到底考虑过了没有?”
“咱们一定要这样?”徐卫面露犹疑。
妇人脸色一变,“五郎,小姨已将前因后果都说与了你听,你还在犹豫什么?”
“小姨,我是觉得,如今也算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一旦****又起,受苦的其实是无辜百姓。”
“那季远中如何夺的位,你知道吗?为了当上这个皇帝,他杀了多少人,你知道吗?当初你母亲被他逼得自尽,他甚至还想将你斩草除根,若不是我让人李代桃僵,此刻哪还有你?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活下来,就是为了报这杀母之仇。”此时妇人牙关紧咬,两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状。
徐卫沉默了片刻,道:“小姨,虽然我当日还小,但却记得母后临死时的情形,她当时告诉我的是,五郎,一定要活下去,不要报仇!”
“你母亲是个心地软弱的妇人,她贵为皇后,却一生为人欺凌,可这忍让得来了什么?一杯鸠酒!”妇人的声音突然提高。
徐卫此时泪如雨下,那妇人接着道:“为了你活下来,我以身侍贼,受尽多少屈辱,到最后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丢了。原以为这般忍辱负重,至少能保住大楚江山,等你长大便能回来重整朝纲,没想到这季贼竟起了反心,自立为君,我不服,死也不服!五郎,夺回来,把大楚江山夺回来!”
“小姨,再让我想想!”
“五郎,我不逼你,但是,你真的只能走这一条路,谁教你是大楚的继承人,生来便只能做君王。”妇人上前拍了拍徐卫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