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帝一拍桌子,怒吼道:“张氏,你这心未免太狠了些吧!你家破落户的女儿是人,我家堂堂金枝玉叶,你反倒这般不当人看地作践?”
张皇后抬起泪眼道:“陛下,臣妾何时作践她了?”
周元帝冷笑道:“就你那猪脑子还想糊弄我?这******什么宫规,不过是前朝的陈习,你倒是拿来用得痛快!还有,你居然敢指使她们,用管治宫女的手段对付我的阿敷,你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张皇后顿时吓得冷汗淋漓,爬到周元帝脚边,哭道:“陛下,臣妾一心为了大周,您说让我调教孩子,我便费尽心思,挑了宫中据说最好的教引嬷嬷,臣妾不过是失查,哪里知道她们在背后使这些下作手段!”
两个嬷嬷见势不对,那张皇后分明是想将过错全推给她们,觉得此时还是保命重要,于是也跪爬到周元帝跟前,大声地喊冤:“陛下,老奴们都是遵了娘娘的旨意,是娘娘说让我们用些狠招,好让公主知道,这宫中谁是她该怕的人。”
张皇后一时慌了,上前抓住她二人便揪打起来,竟把一旁人都看傻了,那张盈也不装昏了,捋起袖子便上前帮着姑母出手,下狠劲打那两个嬷嬷。
周元帝在一旁气得发抖,大吼道:“来人,将这几个女人都给我押到内务府大牢。”
等侍卫们上来,一看‘这几个女人’中还有皇后,有些犹豫要不要动手,没想到周元帝是一拍桌子,骂道:“发什么愣!那张氏一并带下去关押,明日朕就颁旨,定要废了这个贱人!”
而恰在这时,屋内的阿敷也醒了,见自己旁边坐着何莫,便一下子扑到他怀中,哭诉昨日莫哥哥走后,两个嬷嬷便去张皇后那告状。然后张盈就带着一大帮人过来,将阿敷扔进宁秀殿后面一间黑洞洞的小屋,说是传皇后娘娘的懿旨,昌元公主不服训导,娘娘要好好管教她。更可恶的是,临出门前张盈竟还让手下往小屋里扔进两只耗子,吓得阿敷躲在屋角抖了一夜。
阿莫此时火向上撞,立马跑到周元帝跟前大骂了张皇后姑侄一通,将阿敷昨晚被关一夜的事报与了周元帝,并表态自己以后见着这几个女人就打一顿,连皇帝都拦不住!
周元帝得知女儿竟被人这般欺负,哪里肯忍气吞声,第二日早朝,先将荆国公叫到大殿上痛斥一顿,又大骂张皇后不但为妻不贤,而且心思歹毒,竟连个十二岁的孩子都容不下,表示此次若不能废后,便对不住季家的列祖列宗。
这下整个朝堂都震惊了,大臣们议论纷纷。对于周元帝要废后,反对的人占了大多数,而支持的也就只有一个小小的六品正仪卫何莫,因此被众人认为可以忽略不计。
反对的人均表示,张皇后虽按周元帝所说,行为有失检点,但她毕竟是一国之母,若没有伤及国之根本、皇家体面的大逆不道之言行,便没有理由将其废掉,否则不仅会引来朝臣百姓的非议,也会让天下人对皇帝的德行产生置疑。
不过,顾着皇上的面子,臣子们也建议,若周元帝觉得实在气不过,可以先剥夺张皇后管理内宫的权利,以对其施以惩戒,若此后仍不悔改,再行废除封号也是来得及的。
周元帝这才发现做皇帝一点也不自由,就连扔个老婆也要被拿到台面上给人家说道一番,而且最更气的,居然此事到最后还被别人否决掉了!
这时季元中才后悔,当日一念之仁,竟容忍这个女人在自己身边二十多年,不仅害得自己膝下单薄,就连如今唯一的女儿,也要遭受她的暗算。
和大臣们博弈到了最后,双方终于达成了共识。张皇后的封号暂时保留,但也只是留了封号而已,坤宁宫再不让住了,张皇后被迁往周王宫西边的一个叫明月小筑的院子。皇家对外宣称皇后染恙,不再参与正式活动,而宫中事务则由周元帝新封的舒妃掌管。
这结果让周元帝很不痛快,也让何莫颇为泄气。回到家的何莫便于是开始努力回忆,上一世这张老太婆有没有干啥别的缺德事?
只是前世的何莫,起先一腔热血放在赶走突厥上;后来回了朝堂,他又全心投入地要帮徐卫从周元帝手中“夺回”江山,到最后弄得众叛亲离,一身骂名。而除此之外,何莫似乎根本就没在意过别的事情。
何莫想得脑仁儿疼,连睡觉都一惊一乍,直到外面传来了鸡叫,他才猛得从床上坐了起来。而这时他总算想起来了,当初正是这个张皇后撺掇着周元帝将阿敷嫁给了徐卫。而徐卫也曾在私下说过一句:“张后为周元帝不喜,则必能为我所用。”
何莫愣了半晌,觉得这张皇后虽并非厉害角色,却也是个需要小心提防之人。
张皇后被扔进了明月小筑,宫中自然就有了一位新的代女主人舒妃。说来这位很懂得皇帝心思,老早以前便和宁秀宫走得近,对昌云公主更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相较于张皇后的冷漠高傲,这样贤德的舒妃更能得周元帝的好感。
阿敷性情单纯,既体会到了人家的善意,自然便和舒妃走得很近,有时还会在周元帝面前夸赞舒妃娘娘的体贴周到,周元帝自然也是高兴,而舒妃在宫中的地位随之稳固。
时至初秋,正值风和日丽,这天一大早舒妃忙完了手头上的事,便约阿敷到御花园中走走,说是一起赏赏花。
舒妃其实也才二十出头,正是爱玩的年纪,对阿敷倒有几分真喜欢,所以和她相处并不摆什么架子,两人偶尔还会说两句心里话。
舒妃带她坐在院子里,顺手摘了几朵红艳艳的杜鹃插到了阿敷的两个发髻上,笑道:“我们阿敷真美,这一戴上花,将杜鹃都衬得没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