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婳身为贵妃,不论地位还是恩宠,都合该走在前面的。只是璧婳身子重,自然行步是求的安稳。再说了,嫔妃里面,谁没有一点耐心啊?不就是就着走慢点吗?宫里的女人不论是宫规,还是礼仪,其实走动起来都是不快的。
因此,璧婳没有想到如今的宫里,却不是自己了解的那些大家闺秀,还有不少自小自在惯得的蒙古姑娘。尤其是科尔沁的,身为太后的娘家格格都是风风火火,性子也没个几分耐性,急躁得很。恭靖妃便是其一,其其格是其二。
看着一个小丫头就这么由着太后把前后都打点好,顺顺当当的手一伸,屁股一座,那就是皇后了?如此轻巧快活,相比她这两年来的不得意,作为最普通的嫔妃一员,同是蒙古的格格,凭什么又这样的相差呢?恭靖妃看着所有的福晋大臣都随着规矩行礼,看着娜仁托娅一脸稚气却安然自若的坐在上方受万人跪拜,如此大的差距,心中怎会平复?
偏偏就要这么的,把全部的过程看完,然后自己还要跟着好几拜。这也算了,好不容易要走了,可是领头的贵妃,更是嚣张。慢条斯理的,好似游行逛街一样的自在,一点不受这般影响的样子,恭靖妃直把这一切都挪到恃宠而骄上。因为恃宠而骄,所以对今日的盛况和风光,无动于衷。因为恃宠而骄,所以对皇上的恩宠胜券在握,若是她,她也不着急!
坐在坤宁宫,深觉自己板凳都要坐烂的恭靖妃眼见着在门槛了。出了门,就不用受这劳什子规矩,在这低头,在贵妃后跟从。大步往前一迈,只要璧婳一脚踏出门外,一脚起来,自己就走远。恭靖妃想的很好,却不想卖出去的时候,越向前就越靠近璧婳。偏偏这个时候,在所有嫔妃看见的眼下,璧婳哎呀一声。连忙的护着肚子,脚步往前一点,重重的摔在了门外。而璧婳身边的柳月等,却是看着恭靖妃那突出来的双脚,眼含刀锋一样的刮人。
恭靖妃自然觉得不对,可是扭头看着悼妃那双惊讶的眼,还有端顺妃的讥笑神情。康妃更是狠狠的怒瞪自己,不少的人更多的,是看着门外哎呀叫起的璧婳,而后瞬时低身行礼道“皇上圣安。”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本就觉得璧婳受了委屈,如今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摔倒。直叫福临暗骂今日晦气,又是心疼。面对嫔妃这另外的请安,却是抱起晕乎乎的璧婳,一边怒瞪着喊道“贵妃这般,朕圣安什么?皇后,看着贵妃摔倒,不问由头,在旁漠视,你就是这样尽责皇后的本职?”
这分明就是迁怒!只觉得不对劲的娜仁托娅看着乌云走去,不放心的跟了上去,这样谨慎却终究难以抵上福临的怒气。但重要的不是这个,娜仁托娅知道自己如今只能低头,暗自吃下这个亏了。连忙低身行礼道“是我不对,还请皇上息怒。太医马上就赶上了,贵妃大福,定然吉人天相。”
这么正说着,福临已经抱起璧婳,不管规矩的带进了里头。一边的嬷嬷看着娜仁托娅的憋屈,想到今天是皇后的大日子,怎么由得一个小妾先进去?也是老脸端肃,跑了出来,很是铮然的对着福临道“皇上,今天乃是您和皇后的大喜,里头是皇后的寝殿,怎由得旁人进出?依老奴看,啊!”
不由得嬷嬷说完,已经火冒三丈,再不能压抑脾气的福临一个脚狠狠地踢了过去道“滚!朕要做什么,还要你这个狗奴才来说?别以为你是皇后的人,别人给你三分面子,那是抬举!不要让朕把你这份倨傲的抬举给毁了。”
目光中满是凶恶,一副闲人勿近的神情,嫔妃们寒蝉若惊。娜仁托娅看着福临这般,心中暗恨,却不是不敢上前劝说,唯恐反惹起福临怒意。只得憋屈的,不理身边人的搀扶,在一边继续蹲身道“里间卧榻东西杂多,只怕贵妃进去了,反而惹得不便。”
这么一说,福临一下子想到了和孟古青的新婚夜,大红的房间里,连着床榻之上,都满是花生等物。且等璧婳醒来,看着这样的环境,难免心里会舒服。这么想着,福临反而是有些犯难。扭着眉头,左右看了一下,走去了一边最近的暖房。
这么一下,这才让娜仁托娅放下了心。乌云心疼的搀扶起娜仁托娅起身,对着一边的格根使了个眼色。格根看着被踹在一边晕的七荤八素的嬷嬷冷笑,就算你这嬷嬷能耐,可是惹了皇上不喜,主子再和善,也不能为了一个奴才让皇上碍眼。主子弃了这不争气的,她们帮着反而是在做好事。康妃临走前好似不经意的回头看,瞄到这一切,颇有些了然。
“快叫御医!”还未进去,康妃就听到了福临的咆哮,忍不住翻白眼,却又是咂舌的看着福临通红的双目,那垂下间筋脉乍露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跳。收起面上看戏的表情,有些惭愧,看多情的皇上都这样了。身为姐妹或者和粗大腿,自己的反应,自己实在不称职啊!只是,看恪妃眼底一亮,一瞬间惊讶当并非完全惊慌的表情,她才觉得璧婳其实无碍,只是看着福临这个样子,不由想到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跟着恪妃在前,伴在皇上身边,看着璧婳苍白的嘴唇,康妃心里一跳。等娜仁托娅进来了,由不得自己的后退一步,但还是跑到一边,轻轻碰了璧婳的手。只能用冰凉来形容,感觉自己好像摸到的冰块一样,想到自己身产的危急,顺手握着璧婳的手,对着宛柷道“快去那些暖炉来,这手跟冰块一样。”
福临眉头一跳,倒是相信康妃说的话,便是恪妃也着急了。狠狠的,带着不争气的劝说,对着璧婳道“快醒过来啊,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着调,走路都不看紧,若不是拉了你一把,我只怕只怕……”
“啊!血!”恪妃正酝酿着情绪,想让福临察觉不对,却不想身后不知是哪个嫔妃一声尖叫,身子一颤。不好的想法,随着声音看着,只见一个有些眼生的庶妃竟是晕着倒下了。康妃靠的比较近,不经意一看,就看到蔓延出来,连着层层裙裾的满服都给染上了。一股腥味扑鼻而来,那段不好的回忆让自己一下子想起。扭头看着恪妃,满是惊讶,更是情绪不稳的拿手掩着胸口。恪妃顿觉自己就是察觉到了不对,可是门槛那里位置刚好。就算拉了一把,璧婳为了孩子还是特意的背部摔下在门外,但到底还是出了错。而孩子……
“御医!”福临拉开一边挡着的,怔愣的康妃,看着璧婳身下一片狼藉。当真是眼红起来,心痛至极的喊道。便是娜仁托娅脸色都刷白了,今日自己大喜,若是当真贵妃出了差错,那她这个可有可无的皇后,只怕要迁怒成为了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太医们总是姗姗来迟,里头还有张太医等,进来了刚要行礼,但是迎面而来的,却是福临不安稳的走来走去度步。瞬时跑到其身后,一脚一个的踹到了前面道“拖拖拉拉的,快!看一下贵妃如何?”
一个个老学究似的人物,顾不得端架子,顾自思量着,相互思索后派出了年轻的张太医做代表,也没有掉书袋的道“启禀皇上,娘娘这是背部摔伤过大,伤及肺叶,于此胎儿不稳而出血。不过娘娘近来修养身子,开几味药先调理一阵子,应该无碍。”
刚说完,身后御医来此,娜仁托娅看着便道“还请御医再看看,多些人诊脉,总是好些的。”福临听着也对,又是赶忙再让其把脉。询问了一下张太医说的,领头的李御医却是刚正不阿般,抚着下巴下长长的胡须,摇头道“张太医所言极是,只是……”
“只是什么?”听得璧婳身子多少还是伤到了,还有衰弱的卧榻在床一阵,便是不耐。看着张太医在旁有些无奈,而李御医还这般压着不说话了,便是蹙眉很不好气的道。看着面上中气不耐,可是背在身后颤抖的手,却被娜仁托娅看了个实在。明显的,皇上心里其实是很惊慌,唯恐李御医说出什么不利的话来。嘴角勾笑,李御医这人,阿巴嘎额木格就曾提过,最是中立的人。不管对象,有什么说什么。看张太医之前明显压着不说的样子,就晓得里头定然有什么了。
娜仁托娅好整以暇的看着李御医,便是其他嫔妃有些激动的站在后面,就希望说个不幸,万一出来。这时,只见李御医皱着张脸,感叹道“娘娘身子阴寒,还未疗养好身子而有身孕,便是有几分危及。如今出血摔伤,只怕待娘娘身子疗养好了,这孩子最多也是有命,却也是要一日三味药自小吃着。”
还未吃食,就会吃药,这样的孩子要来何用?反而还是让为母的身子拖垮,长此以来,孩子受苦,为母自然是以泪洗面的凄苦罢了。这样的孩子要来何用?福临这么想着,可是璧婳不说,可单孩子归处而撒泼动怒的样子,就知道有多紧张了。可恨自己当时还游移不定,都说了有孩子的女人,不能情绪激动。福临有些暗恨,却不知李御医却是抬头看着自己,摆明是要他做个主意,只要一个点头,璧婳醒来之后又是身姿姣好的贵妃了。
“那贵妃的身子,可还适宜?”恪妃蹙眉问道,却有些不敢明说。只是李御医看着无人说话,便是顺着恪妃问的摇头道“能是能,不过贵妃身子疗养要两载,若要适宜只怕还要多几年才妥当。”
不说后面几年,就是两载,在宫里头那是变数许多的。指不定这个时候皇上的一副情深意重,到时候,恐怕也是烟消云散,不见踪影了。这么想着,恪妃不由得看向了越发为难的皇上。而悼妃这时却是向前一步,看着那些的嬷嬷在里头弄着,璧婳静静躺在里面安静任人宰割,便道“皇上若是担心贵妃的身子,一意孤行,就贵妃看重孩子的模样看来,指不定是要恼恨皇上您呢。不若就随着太医说的,先稳住贵妃,等贵妃醒来了,且问问。这可是大事,若是不知晓贵妃一声,多少对贵妃也是不公的。”
问题是,他根本就不想要这样的抉择。孩子可以有,可是为了一个病秧子的孩子,拖垮了璧婳的身子,而且每日看着孩子心碎,那又是一种折磨。福临心里扎针一样的疼,扭头看着徐徐善意说着的悼妃,不由得点头,摆了摆手。太医御医们随着退下,由张太医开着一味的药。如今也不方便挪动,福临只让嫔妃回去,想着要进去看一下换好衣裳的璧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