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满面倦容,但老者的眼神依然如往常一般清澈,看到梅兹偌博突然出现在牢房,老者显然有些意外,又有些欣慰感动:“孩子,你怎么来了,快点走,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
听到老者沦落至此还惦记着自己的安危,梅兹偌博既感动又愤怒,恨不能立刻将老者从这里解救出去。
抹了把眼泪,梅兹偌博开始询问老者是谁将他折磨成这样,以及怎么做才能将老者解救出去。
“不用费事了,孩子,我本就活不长了。那家伙还想从我这里得到我的研究成果,是不会轻易让我死的,更加不会让我活着离开。
现在他除了能在肉体上折磨一下我之外,根本拿我没什么办法。
倒是你,孩子,你真的不该来,万一被那家伙知道了,你可就危险了!咳咳……”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老者说到最后不住的咳嗽起来。
梅兹偌博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腾地一下站起来就要强行将牢房破开,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老者受苦而什么都不做,他实在是做不到。
“你如果还当我是你的老师,就给我住手!你听着,因为那天强行发动了禁魔术,我的精神海已经濒临枯竭,即便我现在四肢完好也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了,死亡是才我最好的归宿。
可是你不一样,孩子,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美好的日子等着你去体验。还有,你忘了答应我什么了吗?如果我的研究成果不能好好的传承下去,我就算死也不会原谅你的!
现在,如果你还念着我救你的情分,就马上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老者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梅兹偌博不管心里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含泪跪在地上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起身说了声珍重,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去。
听着走道中回荡的压抑的哭泣声,老者欣慰的笑了起来:“好孩子,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不是那些所谓的研究成果,而是有你这么一个弟子啊。
好好活下去,老师会在天堂为你祈祷的。那个家伙已经失去了耐心,这一别就真的成了永别了……”
……
见了老者最后一面,梅兹偌博虽然牢记着要将老者的研究成果发扬光大的承诺,却茫然不知该如何去做。
小时候他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浪生活,根本没机会也没有那个闲心去学习一些必要的基本知识。被老者收留之后,更是将除了做家务活和吃饭睡觉之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书和学习,很少外出走动。
别看梅兹偌博在年龄上已经可以算是一名成年人了,但可以说是根本没什么社会经验,突然间失去了依靠,梅兹偌博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在城内漫无目的的逛了半天,当梅兹偌博无意间来到佣兵工会的大门前的时候,他想起了以前老者跟他说的一些自己冒险的经历,突然间对自由而又刺激的佣兵生活充满了向往。
终于找到了接下来的人生目标,梅兹偌博欣喜若狂,在下榻的旅馆辗转反侧了整整一晚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直奔监狱,想要将自己的决定告诉老者。
虽然很有可能再次被老者训斥不知好歹,但满心欢喜的梅兹偌博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要和最亲近的人分享自己的喜悦,哪还管会不会被供奉发觉自己的存在。
就在梅兹偌博憧憬着老者听到自己的想法后会如何欣慰的时候,来到监狱附近的梅兹偌博却只看到了被吊挂在绞刑架上的老者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依然是那身脏的不能在脏的破败法袍,加上黑灰色的破布制成的绷带,只不过再见时老者已经永远闭上了那双引导自己前行的双眸。
呆呆的看着被风吹的微微晃悠着的老者的尸身,梅兹偌博脑中一片空白,仿佛灵魂出窍似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直到看守老者尸身的狱卒觉得他站在那里很碍事,过来轰他走的时候,梅兹偌博才回过神来。
这次他没有痛哭出声,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想要去找供奉为老者报仇,梅兹偌博只是默默的转身,离开了狱卒的视线之后,才握拳狠狠锤在了身旁的墙壁上。
他用力如此之大,只一击手背就皮开肉绽。鲜血顺着手指滴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一丝一毫的疼痛,只觉得无尽的寒意死死地包裹住了他,又似乎有一双双看不见的手臂往下拉扯着自己,想将他带入那暗无天日的无尽深渊之中。
木然的回头望了一眼老者被悬挂着的方向,虽然隔得很远,只能模糊的分辨出老者那酱紫色的脸,但梅兹偌博却仿佛看到了老者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招手嘱托他要好好活下去。
一念及此,梅兹偌博再次感受到了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的那种舒爽感,暗暗说道:“老师,您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
就像您说的,还有许多好日子等待着我,再说,我答应您的事情还没有做到,又怎么能那么不负责任的撒手不管呢?”
对着老者的方向鞠了一躬,梅兹偌博转身往佣兵工会的方向走去,风中带来了他的低语:“您知道吗,从很久以前,我就不想当您的学生了,只不过我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现在,您已经不在了,就让我自作主张大逆不道一回。从此以后,梅兹偌博脱出师门,不再是您的弟子……父亲……”
……
从那天以后,本就不喜言语的梅兹偌博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佣兵界则多了一名性格怪异的独行侠。
和他有过接触的人给他起了一个外号“黑爪”,一是因为他对敌时使用最频繁的就是暗系魔法黑暗之爪,二是因为他打起来不仅十分有效率,而且下手深得稳、准、狠三个要领,给人的感觉就像饿急了眼的野狼飞扑向猎物一样。
作为独行侠,自然会有不少自认实力不凡的团体打过他的主意,一开始的时候经验不足的梅兹偌博吃了不少亏,最凶险的一次差点就被格杀当场,要不是老者留给他的遗物中有几张触发性的防御卷轴,他早就丢了小命。
在不断的战斗中,梅兹偌博的经验越来越丰富,凭借着他魔导师的实力,已经无惧一般小团体的偷袭。
为了继续磨练自己,他甚至开始反过来偷袭那些臭名昭著的团伙,不少恶棍满营的家伙死在了他手里。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黑爪”的名头越来越响亮,不少雇主都是点名要他来完成任务。
虽然日子过得十分充实,但梅兹偌博却并不开心。
没有了老者的帮助和教导,他独自一人钻研老者的研究成果进境十分缓慢,而他又不敢找人一起探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供奉得到消息。他一个人身死事小,但如果老者的研究成果落到了仇人手里,那可是梅兹偌博死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另外,在几年的佣兵生涯中,梅兹偌博越发的感觉孤独,佣兵们的生活虽然自由,却极少有能交心的。
那些组成团体的,也没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的相交的,梅兹偌博自己就亲眼看到了许多前一刻还称兄道弟的伙伴,下一刻为了一件值钱的东西而背后捅刀子,这样的见闻让身怀秘密的他更加不敢随便和别人一起行动。
所谓的独行侠“黑爪”,其实是不得已才如此的,说出去又有几人肯信呢?根本没有人知道,梅兹偌博是多么渴望能够拥有一个乃至几个可以放心将自己的后背托付给他的伙伴。
“父亲,我好孤单……”不知多少个难眠的夜晚,梅兹偌博独自一人坐在地上,对着浩瀚的星空喃喃低语。
老者的音容笑貌似乎还在眼前,他是多么希望老者能像以前那样,在他有不明白的地方的时候,会在第一时间为他解答,并且笑着称赞他如何聪慧过人。
“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啊,美好的日子么,真是遥不可及的梦啊……”迷茫之后就是无尽的失落,如果不是时刻牢记着对老者死前最后的承诺,梅兹偌博甚至都有过自杀的念头。
迷茫、失落、甚至绝望,对这些无计可施的梅兹偌博只能更加频繁的出任务,更加凶狠的去战斗,以此来麻痹自己不去想那些让他发疯的问题。
梅兹偌博清楚的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长此以往,他要么变成彻彻底底的疯子,要么会在某次任务中成为魔兽的晚餐。
预料到自己结局的梅兹偌博决定离开他熟悉的帝都,去外边的世界看一看,也许能缓解一下压力。
做出这个决定,梅兹偌博还有一点小小的期望——能够在游历中遇到兄弟,甚至爱人。
“那样的话,也许美好的日子就会离我更近一些吧……”心里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梅兹偌博独自一人踏上了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