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灸舞呢?他在哪里?”夏宇有些不甘心,盯着灸舞问道。
“他……已经,死了……”灸舞说得很轻,躲避着夏宇的眼光,盯着前方未知名的方向,仿佛想要坚定这种说法,又幽幽地补充道,“你们,不是,已经办过,丧礼了吗?”
夏宇好像被噎住了,站在床边一时答不上话,他呆呆地看着灸舞,心里憋得慌,眼前这个百孔千疮的少年,眼中流露出的悲哀,是那种他不愿去细想更不愿去承受的沉重,尽管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那悲哀,在他面前,把一扇门给关上了,而他,似乎只能徘徊在这扇紧闭的冰凉的心门外,感受着自身的无力。无力去温暖更无力去重新启开。
灸舞微微喘息着闭上了眼睛,似乎很累。
老伯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累了吧?今天就到这里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出乎老伯的意料,灸舞却摇了摇头,他等这天太久了,不想再等下去了,有些事夏宇得知道。他现在对很多事都没什么信心,比如可以说话的这种能力,还有种朦朦胧胧的恐惧,害怕一觉醒来,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还想告诉我什么?”夏宇盯着灸舞问道。
“关于……枭……”
“哈?”
“枭……在……灸舞的……身体里……”灸舞舔舔干涩的嘴唇,把这样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信息抛到了夏宇和老伯面前。
夏宇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枭……现在的身体是……灸舞的,但灵魂……是枭……”灸舞粗粗地喘息着,他希望他讲得够清楚了。
夏宇一脸的惊愕对上了老伯一脸的惊愕。他知道那个冒牌灸舞有问题,但没想过这么不靠谱的解释,这在考验他的想象力吗?还是在看鬼片?聊斋么?
“我……知道……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但这……是真的。夏宇……你前后想想,就知道,我讲的……是真的……”
“那灸舞的灵魂和枭的身体呢?”夏宇头脑转得飞快,先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先把关键的问清楚再说。
这回轮到灸舞发愣了,夏宇,果然没让我失望,果然头脑杠杠的,可是,让我怎么回答你?何必如此紧紧相逼?他移开看着夏宇的眼光淡然地说道:“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为什么要相信你?”夏宇果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灸舞摇摇头,不想再和夏宇纠缠:“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他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他知道,夏宇会信的,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消化,他就会知道,自己讲的都是真的。
夏宇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看着没有意思再睁开眼睛的灸舞,鼻子忽然酸得厉害,如果你讲的都是真的,那么,你,就是盟主吧?是盟主的灵魂窝在了枭的身体里吧?是这样吗?可是,为什么你不愿承认呢?是因为我们这样对你吗?你在赌气?你会拿自己赌气吗?
可如果你讲的不是真的,为什么又要否定呢?混淆我们的视听不该是你的目的吗?为何点出冒牌灸舞是枭,却否认自己就是灸舞呢?
老伯摸了摸灸舞的额头,微微皱了皱眉头,低烧还在继续。他慢慢摇下床头,又给灸舞掖了掖被子,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外走去。
老伯的离去把夏宇从无限瞎想中拉回了现实,他也匆匆朝门口走去。
灸舞在两人都离开后,慢慢睁开了眼睛,对不起,夏宇,还是换我来说对不起吧,我不是灸舞,都是你们愿意相信的吧,你一遍遍确认,不过是急于想知道这个样子的我不会是灸舞的对吧?是啊,我不是灸舞,对谁都好,你们不用背负什么感情上的重负,也没有照顾我这个废人的义务……
再让我等等,让我能看到铁时空有一点点转机,我就会离开的,虽然这副身体不是我的,但他的极限在哪里,我还是清楚的,不会拖累你们太久的,所以,更没有理由来承认我是灸舞了。
灸舞,已经死了,不管是三年前死的,还是不久后的将来死的,都不会有区别的。
夏宇,我把铁时空,真正地交给你了……
夏宇追着老伯跑了出来:“大叔……”
老伯站住了,回头看向夏宇。
“大叔,我想跟您谈谈。”
老伯点点头,将夏宇带入了他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夏宇就直入主题:“小……五刚刚说的,您相信吗?”
“夏宇盟主问我?我不过也只是个魔化人而已。”老伯也不想在夏宇面前隐藏自己。
夏宇轻轻叹了口气:“大叔,我们,何必还分什么白道和魔?为了小……五,我们都开诚布公一点吧。”
“夏宇盟主想跟我联手么?我只是个医生。”
“你不会是个普通的医生的。”
“普通不普通的,我只是个医生而已。”
夏宇看了老伯一会儿,忽然笑了:“大叔,何必呢?我需要你,就像小……五,他也需要你一样。”
“需要不了多久了。本来,或许还能活个三年五载,但你们白道太能折腾,那手段,比我们魔界可不相上下。所以,最多,也就这几个月吧。我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老伯说这话的时候很慢,眼角也有些湿润。
这话也把夏宇给惊呆了,站在那里半天才出声:“可是,可是,你不是跟我说过,他的手有可能恢复到自理吗?你从没讲过他活不了……”
“那是我之前的预计!”老伯打断了夏宇的话,“而且,我承认,一直也有安慰你们欺骗我自己的成分。但现在,我有些骗不下去了,或许,你和我,我们都该早点有面对现实的准备。他的身体状况在不断发生变化,但并没有真正往好的方向变。这么跟你说吧,他的心死了。一个心死了的人,没有什么求生的欲望。他的身体没像我想的那样往好的方向发展,他现在低烧不退,白细胞居高不下,抗生素用处也不大……还有一些情况,我就算告诉你,你也不懂,”他顿了顿,看到夏宇还在发呆的脸,补充道,“他身体底子很差。虽然我曾治疗调养过他三个多月,但这三个多月的修养根本就敌不住你们对他用的那些刑。还有,他的内伤,原本我以为只是很普通的内伤,但我想错了,他的内伤,是我从来没遇到过的,不管我怎么去治疗,情况都没什么好转。”
“可是……”
“我只是个医生,不是个神仙。你们白道,把他杀了,我这个魔界的医生,真的没那个能力来起死回生,不过是尽我的力量来拖延时间罢了。”
这番话,让夏宇的心重重被揪住了,干痛干痛的,眼睛也不自觉的红了,但即使如此心痛,他还是捕捉到了老伯话里面的情绪:“所以……你在生气?”
“难道不应该吗?”老伯似乎是憋了好久终于爆发了一般,声音非常大,“我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跟我住了三个多月,到底犯了你们哪条王法?我把他调理得会说会笑会走会跳,可你们呢?三天不到,把他从里到外伤成这样!到底我是魔,还是你们是魔!”
夏宇张着嘴,一时间竟然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所以,夏宇盟主,我们之间,没什么好合作的,该问的你都问了,要怎么决定,那是你们白道的事。而我,能留他一天是一天,实在留不住的时候……”老伯忽然打住没有继续往下说了,他提步向门口走去。
“大叔!”夏宇再次叫住了他:“我只问你最后一件事,你说你救了他,然后这三个月,你都和他在一起,哪里都没去吗?”
老伯却什么都没回答,继续走出了房间。
夏宇跌坐在椅子上,手不自觉地揉着太阳穴,灸舞的话,老伯的话,医仙的话,万俟菀的话,冒牌灸舞的话,还有狱中殴飞和欧路的话,全都在他头脑中乱窜。
究竟谁在说谎?
盟主,告诉我!
舞莱咖啡馆唯一的一间包厢里,万俟菀端着一杯白咖啡走了进来,她看到阿香后微微怔了一下,但随即便笑盈盈地将咖啡端了过去:“阿香,我伙计说有一个人在包厢里非要我亲手冲的咖啡,原来是你啊。”她放下咖啡,“你一个人么?修呢?”
“修?”阿香微微扬了扬眉头,看来万俟菀对那个冒牌灸舞这几天的事知道得并不多,但她仍不动声色,“万俟阿姨,您很忙吗?”
“啊?啊,还好,还好。”万俟菀收回托盘,“你慢用。”
“还好的话,万俟阿姨,能陪我坐一会儿吗?”
“哈?”
“万俟阿姨?”
万俟菀想了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阿香很自然地站起来,很随意地关上了门,又随手施了一个刚学会的隔音咒。
万俟菀满脸狐疑中夹杂着些许不安……
小绛的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搁了这么久才更新,让大家久等了,小绛会加油的,放心,真的没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