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并没有放弃搜捕,而是不断在扩大搜捕的范围,铁时空安全局的精密仪器已经出动,连警犬也派了出来。地毯式地搜索,已经慢慢逼近了灸舞等人现在藏身的村庄。
松果变得异常躁动。它一会儿冲出去很远,一会儿又火急火燎地冲回来,对着紧关的门狂吠不止。
“松果!”阿香轻轻斥道,“你想把大家都吵醒吗?”她不安地看了看四周。
清晨的小村庄非常宁静,尤其这个被主人废弃了的旧院子。
松果安静了两秒,又冲阿香叫了起来,声音非常急促,一会儿又扭头冲门直叫。
远处似乎也传来一阵狗的叫声。
阿香想了想,又看了远方一眼,忽然转身开始拍门。
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露出脸来的是夏宇。
“好像不太对!”阿香压低声音说道。
夏宇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你去准备车!”
阿香点点头,转身便往外跑去。
松果摇着尾巴一心想要进屋。
夏宇顺手摸了摸松果的头,严肃地说道:“松果是吧?听着,不许出声!进来吧。”
松果从门缝挤了进去。
屋内,老伯已经给灸舞包扎好了伤口,又灌他服下了一小瓶药。
松果围着老伯的脚直打转,不时朝灸舞嗅嗅。
“我们必须走。”夏宇低声而快速地对老伯说道。
老伯皱着眉头,还是点了点头:“你提着那两只铅球,不要再让它们伤到小五,我来抱他。”
门外有面包车的声音。
夏宇来到门边,侧耳小心地听了听,又将门打开了一条缝朝外看了看。
松果也屏声静气地扭头盯着门外。
门外,面包车里,阿香朝夏宇打了个OK的手势。
夏宇点点头,转身回到灸舞的身旁:“走吧。”他弯腰提起了那两只铅球。
老伯非常小心地抱起了灸舞。
松果垂着尾巴,也紧紧跟了上来。
再次的逃亡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尽管阿香不太清楚目的地是哪里。
老伯一直将灸舞搂在怀里,不让汽车的颠簸再次伤到他。松果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夏宇玩弄着手上的铅球也没有出声。
面包车拐进一条因拆迁未果被遗忘的巷子里,阿香忽然踩向了刹车:“不能再这样没头没脑地走下去了,太危险了。联盟那边应该记住了这辆车。”
夏宇看向老伯:“有地方去吗?”
老伯看了看怀里还在昏迷中的灸舞,想了想,摇摇头:“小五必须去医院。昨晚的那地方条件太差了。”
“那是不现实的。”阿香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
老伯犹疑了一下,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去景菱山吧,那里好歹是我家,医药设备还算齐全。”
“我们是在景菱山逮捕……小……五的,”夏宇轻声说道,“那里不能再去了。”
老伯有些恼火地:“所以啊,为什么要抓他呢?他做错了什么?因为……魔性?”
夏宇低下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实在说不清楚,他也很想知道,那个冒牌灸舞,到底因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这个小五。
老伯烦躁地挠了挠头,忽然他停止了挠头的动作,仿佛想到了什么。
“大叔?”阿香燃起一线希望。
老伯似乎陷入了一种挣扎中,都没有在意阿香的询问。
夏宇和阿香对望了一眼,显然这个老伯一定是想到了办法,只是不知道这个小五在他的心里有没有那个分量了。
“大叔想要放弃吗?”夏宇不轻不重地将了老伯一军,“也是,我想,你们认识应该不会太久吧。要不然,事情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发生。”
老伯终于看向了夏宇,眼中表达出“你想说什么”的意思。
夏宇轻轻咳了两声:“大叔的疑问也是我想知道的,但如果不救小五,就永远不会知道,这是我的立场。”他顿了顿,低头看向灸舞,“好吧,我承认,这件事也关系到之前我们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也许,小五就是他,”他又抬头看向老伯,“我已经把我的立场开诚布公了,那么您的立场呢?救或者不救,哪一种更重要呢?”
如果就此放弃,自己会后悔吗?
老伯咬了咬嘴唇,眼前闪过了几个月来灸舞和他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那座山顶小屋,因为灸舞而充满生机,也有了家的温馨。小五从来不曾怀疑过他,哪怕是出手从那个入侵者手下救下松果,小五也没有问过什么。那孩子知道他是个异能行者,但他什么都没有问,依旧那么无条件的信赖自己。最后,小五的离家出走,现在似乎也能讲得通了,是不想连累他们吧。他下意识地看了看灸舞,伸手抚了抚灸舞的头发,灸舞额头上灼人的温度,让他的心脏痛了一下。
可是,如果选择救,那么是怎样的危险呢?很可能,他的隐居生活,他得来不易的隐居生活,就会从此终结。曾经那么厌恶的刀光剑影明枪暗箭勾心斗角,又将介入他的人生,或者还会因此丧命。值得吗?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小子,重新卷入这些令他深恶痛绝的纷纷扰扰,真的值得吗?
夏宇苦笑了一下,伸手要去接灸舞:“我知道了。您不用为难了。下车吧。不管怎么说,谢谢您。只是——”
“什么?”老伯的手也下意识地要把灸舞交出去了。
“没什么,有些替小五难过罢了。毕竟,您是他唯一的希望,为了等您,昨晚……他一直硬撑着不肯昏迷……”夏宇再次苦笑了,“也是,您瞧我,都决定了,还跟您说这些干什么。您,下去吧。”他没再犹豫,小心地从老伯手里接过了灸舞。现在,他没法去相信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救灸舞,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
老伯晃了晃神,迷迷糊糊便开门下了车。
松果并没有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着老伯下去,以为有什么东西要拿上来或者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于是,也跟着跳了下去。
车门在老伯和松果面前关上了。
汽车也已启动,缓缓地向前开去。
松果似乎刚明白是怎么回事,它突然像离弦的剑一样冲了出去,一边叫着一边追着那辆载着灸舞的面包车。
老伯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去阻止松果,他就这么呆呆地站着。很多很多事都一晃而过,许多许多人也不断在闪接,最后,是灸舞的笑脸,渐渐放大,又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昨晚那张毫无生气,却执拗着不肯闭上眼睛的期待,还有自己曾经那么熟悉的叹息——“人,总是不如狗的……”
是啊,人不如狗……
我不如松果……
老伯的眼睛湿了,慢慢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那辆天尽头的面包车和那条不懂放弃的狗。
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真的就这么放弃吗?
连一条狗的感情都不如,就这么放弃吗?只为了这份安宁,将一个可以救活的生命放弃掉吗?那个生命,尽管带着魔性,却给过他那么多的感动,重新为他找回了属于人的许多感情。而这些,都要随着这辆面包车的消失而带走吗?
有些错,犯下了,永远也不会有弥补的机会,一如当初……
面包车和松果的影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只成为了一个黑点,看不到了。
老伯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突然奔了出去,运起异能,朝那个黑点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