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颜随琉璃匆匆忙忙赶回碧落宫,见一帮太监宫女正在往外搬东西,手里捧着她的衣物、首饰、平日的起居用品。有的被随意乱扔,散落一地。见此情景,一股怒意冲上心头,她厉声道:“这是做什么?都给本宫住手!”
一位老太监上前细声道:“曦颜公主,曦夕公主吩咐了,要你今儿立刻搬出碧落宫,因为以后,她要住在这儿。”
她见他一脸傲慢,恼怒道:“凭什么?凭什么叫我搬走?自我出生以来,就一直住在这里!谁让她搬来的?”
那太监冷笑道:“不好意思,公主,这是圣上的旨意,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只有奉旨行事了。”说罢转身吩咐那些宫人道:“你们都给我麻利点,午时之前搬去栖梧苑!”
曦颜横身挡在门口:“哪儿都不许搬!除非陛下亲自同我说,否则,我哪儿也不去!”
忽然听见一阵肆意的娇笑,由远及近传来,只见曦夕带着一队宫女艳然踏进了碧落宫。她身穿一袭绛色衣袍,朱唇妖娆似火,头插赤金五色凤头钗,姿容娇艳,傲气冲天。微微斜睨了曦颜一眼:“你以为自己还是当日那个宠冠皇宫的公主吗?有何资格说这话?还是乖乖地让出碧落宫和翊芙园,我还可念在以前的情分上不与你计较太多。”曦颜哼地一声道:“这就是不与我计较吗?我们以前,真的有情分在吗?我父皇尸骨未寒,你们便要赶我走。曦夕,你何必苦苦相逼?我记得以前我们姐妹之间并无矛盾。”
曦夕冷笑了声:“是吗?从前你趾高气扬的时候,当然没有觉察,因为忍受痛苦的人,总不会是你。”话音未落,她拨开漆黑茂密的额发,露出一道被火烧过的狰狞的伤疤,如虫如蝎,令人触目惊心。
曦颜微微有些震惊,怜悯地看着她:“曦夕,你……”她盯着曦颜狠狠道:“你知道我在火海中的绝望吗?你知道容貌被毁的心酸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宛娘被人搀了进来,曦颜忙扶她坐下,问:“你去哪儿了?怎么这副样子?”宛娘虚弱无力地答道:“我去求皇上收回旨意,在哪儿跪了会儿,没事。皇上现在没空,等他腾出空来我再去见他!公主从小在这里长大,怎能说搬就搬呢?”琉璃含泪道:“宛娘,你的膝盖一直不好,就别去了。”宛娘坚持道:“不行,这件事,不能妥协!”曦颜起身平静道:“别去了,我搬就是。”琉璃带着哭腔:“公主……”宛娘倔强道:“不,我一定要去见皇上!”曦颜摇了摇头:“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也住腻了,换换环境也好。”曦夕道:“就是,识相就好,你们这些奴才还不赶紧的?”
众人一听,便加快了速度。曦颜过去抱起笑笑,准备去栖梧苑,却被曦夕拦住了。曦夕扫了她一眼:“把这只小雪貂留下!”曦颜怒道:“这可是灵修送给我的,凭什么给你留下?你不要太过分了,曦夕。”曦夕没有看她,冷冷道:“父皇既然把这里赐给我,这里所有东西我想扔就扔,想留就留。”曦颜瞪着她道:“你做梦!”两人争执了起来,互不相让,笑笑突然从曦颜手里挣脱跳了下来,轻快地溜了出去。曦颜气急,推了曦夕一把:“你还我笑笑!”说罢追了出去。
那笑笑转眼间掠过画廊,朝冷宫方向窜去,逃得无影无踪。她有些失落地蹲了下来,抱住膝盖,久久沉默着,原来所有一切,她终究留不住。
琉璃随她跑来,跪在她面前道:“公主……别难过……”
她微微一笑:“谁说我难过?笑笑太贪玩儿了,玩儿够了,自然会回来的,我们上栖梧苑去吧。”
栖梧苑是西边一间不大的小院子,由于四周种满了梧桐树,故而得名。由于长年无人居住,四处落满了厚厚的杂尘。一推开房门,迎接她们的,便是一张大大的蜘蛛网,还有上面横行的大蜘蛛。琉璃嘟哝道:“什么栖梧苑啊,冷宫还差不多!”宛娘瞪了她一眼:“少发几句牢骚吧。”
曦颜看着她们失望的神色,便安慰道:“没事,收拾收拾就好了,人家不是说,不怕屋子脏兮兮,只怕没有女人的一双巧手吗?我们一起动手打扫,到晚上就会焕然一新了。”宛娘凄然望着她,默默地挽起袖子。由于曦夕留下了碧落宫几乎所有的宫女,故而跟着曦颜的,只剩琉璃和宛娘两个人。她们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把门窗桌椅擦干净,把床铺好,把院子整理利落了。
曦颜四处转了转,高兴道:“现在才发现,活动活动筋骨,其实蛮好!”说罢坐在了厅堂的椅子上,那椅子吱呀一声,腿竟断了,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曦颜……”曦瑶公主刚巧来看她,见她坐在地上,一片狼藉,忙扶她起来,心疼道:“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曦夕未免也太无情了些。走,到我那儿住去,我那儿虽不大,也够我们姐妹俩住了。”曦颜摇头道:“不必了,姐姐,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这里挺好的,又幽静,又别致。”曦瑶抱住她,感叹道:“妹妹,姐姐没用,不能替你分担。”曦颜宽慰她道:“姐姐若能时常看我,就够了。”
虽然楚王登基之后没有立后,可是皇后的地位变得异常尴尬,不知自己该为皇后,还是该为太后。她和宣帝没有夫妻名分,不能作为他的皇后;而从辈分上看,她和宣帝又是一辈,也不能立为太后。她每日在中宫坐立不安,无所适从。宣帝从不去看她,也甚少过问,仿佛没有她这个人的存在似的。魏相也称病在府中休养,不再过问朝事,宣帝几次前去问候,皆称自己年老体弱,已不中用了,请求告老还乡。灵修则如同消失了般,没有任何音讯。曦颜每次见到宣帝,总觉得他威严的目光中,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自己不知究竟哪一天,头上所悬的剑会堪堪落下,将自己击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