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一出,满城风雨。大家脑海中的想法是,一只如此巨型的老鼠,它的寿命理应同样巨型。虽然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诞生的,但这都无关紧要。这东西死后的第二天,这里到处疯传其死于谋杀,是用心险恶之人的阴谋诡计。第三天,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已经以粘贴小广告的方式四处辛劳,高声呐喊声讨,要求还这东西一个公道。
为此,政府火速派出专家考察团,进行了一个多月小心翼翼地检查,专家们得出验尸报告,向人民群众宣布,这东西乃是寿终正寝。
人民群众不信。
这个可以理解,毕竟大家被谣言忽悠这么久了,脑子本就不太好使了,再加上这次还以为这一调查就要抓到妖孽的铁证了,结果听到这么个结果,心理落差实在太大,一时接受不了也算正常。
不论如何,全城悲恸。在长时间的相处中,人们早已和这只肥硕的老鼠产生了同样肥硕的感情,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要去动物园看看它。期间甚至有人提议过将其作为城市的标识,赞成的人比比皆是。只可惜大家细细一琢磨,跟老鼠搭边的成语都是贬义词,像什么贼眉鼠眼、鼠目寸光、抱头鼠窜等等,若非如此,这东西的形象早就作为徽章由人们佩戴胸前了。一想到这只老鼠生前曾如此受人尊敬,大家的悲伤就溢于言表。于是经过网上投票,人们决定,为这只老鼠刻碑立传,并在动物园为其举行一场隆重的葬礼。到时候市领导还要亲自大驾光临,电视台现场直播。
新闻里最后提到,很多市民都自愿为这只老鼠送行。虽然我没什么为其前去痛哭流涕的打算,但机会难得,我想我应该去看看,好借此机会上一回电视。
现在是周六的清晨七点,阳光和丽,碧空万里。显然这一点都不够葬礼的氛围。我走在街上,带着臭味的空气扑面而来。整条街上空无一人,此景真是万人空巷。但我天真地以为,这是大家继上次搜刮出每个角落的猫来和这东西比试之后,又一次全城出动,来为这东西送行。这该是一副多么神奇的画面,第一次全城出动,是为了弄死这东西,第二次全城出动,是为了这东西的死而痛惜。
距离动物园渐近,周围一片出奇死寂。我浑身冰冷、毛骨悚然,却不受控制般迈动脚步继续前进。眼看着动物园就在眼前,却紧闭大门,里面居然也是毫无声响,此处万籁俱寂、针落有声。我四下张望,感到一种巨大的违和感。
这里寂寥冷清,一切都那么彰显荒无人烟,简直就像被人群摒弃的坟场。
但要说一个人都没有也是不对的,动物园门口就有个挺年轻的保安在打瞌睡,只不过有如此情景作为衬托,他倒更像是个守墓人。
我此时冷汗不止,整条街上不见人影还可以用他们参加葬礼解释,但作为葬礼举办地的动物园都安静得如此诡异,我就是现场翻一遍《十万个为什么》或者《儿童百科全书》也找不出答案。
直到我再走近一些,答案找到了:
开园时间:7:30——17:30
虚惊一场。我低头看看时间,大约还有十分钟我就能顺利进园了。我随意找到一处倚靠歇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感到后背一凉,刚才那身还没下去干净的冷汗又重新冒了上来:既然动物园还没开园,这整条街上怎么会没有人呢?
答案是,大家都还没有睡醒。
此刻太阳变得愈发明亮起来,时间已到,我走向了动物园的大门。正欲进去,旁边那位刚刚还在打瞌睡的保安猛然觉醒,一个箭步挡在我面前,表情严肃庄重,声如洪钟:“你是干什么的?”
我受到短暂惊吓后恢复正常,说:“这不是全市人民的老朋友这东西不幸逝世了么,我心情沉重而悲痛,赶在它的葬礼来送其最后一程。”
保安说:“不行,你不能进去。”
我问:“为什么?”
保安说:“废话,你往里看看,从门口开始早就戒严了。你这家伙要是来路不正,心怀鬼胎,是个猥琐的变态,进去做点什么坏事怎么办。领导们可都在里面呢,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没什么说的了。”
我当即挺直腰板,站了个军姿,问道:“你看我这副模样像是个猥琐的变态么。”
保安立刻后退一步,以便他的视线里有我的全身照。他先上下打量一番,再左右打量一番,最后一拍手一跺脚,说道:“太他妈像了。”
我的腰板顿时泄了气,愤愤不满,嘴里念叨着:“操,都他妈到这了,还能不能在一起快乐地玩耍了。”
保安说:“老子压根就不想跟你快乐地玩耍。”
我说:“那好歹得一视同仁吧。等到时候这东西出殡,送行的有那么多人民群众呢,他们怎么就能随便进去,这里面要是混杂着猥琐的变态你不照样没什么说的了。”
保安不耐烦道:“你懂个屁,那是为了现场直播找来的演员。”
我恍然大悟,说道:“你早这么跟我说我不就明白了么。那我当个群众演员行不,就跑跑龙套,工资都不要,只要给我这张英俊的脸孔一个特写就行了。”
保安说:“玩去。”
我愤然离去,兴致大减。但就此离去,心有不甘。我旋即心生一计,向新的目的地进发。
在我小的时候,也时常来来这里,因此我尚能记得一个地方。那里有茂盛连天的大树,在树的后面,有一排栅栏。翻过了这栅栏,就可以进到动物园里面了。这里因为有密集的树枝遮挡,所以很难被人发现。
而现在我来到这里,这些树都已经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