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不爱接电话,更何况是半夜的电话……我趴在地上,琢磨着用一个什么姿势起身,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
手机不停地震着,打电话这人真是十分顽固,我突然想到,不会是小叶子打来的吧,会不会是半夜里我的店又被砸了?看来我把那帮摩托党得罪得不轻啊,那个顾尚明尤其生气,虽然我不明白……
想到这里,我眼圈儿又疼了起来。
我支撑起身子,坐到床上,掏出手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不是小叶子。我一想,也是,就算我店被砸了,这半夜里小叶子也不会知道,更不可能打电话来通知我。
这会儿是凌晨两点,谁这么讨厌?我顺手把电话掐了,心想要放的离我远一点,免得一会儿来电话又吵着我。
我刚要把手机扔沙发上,手机又震起来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再按死,结果大概是我迷糊的厉害,手脚不利索,按了两下没按死,反而不知道怎么按了接通。
“喂?”手机里传来一个低沉、略带嘶哑的声音,有点耳熟。
无奈,我把手机凑到脸上,没好气地说:“谁啊?大半夜的!”
“我,顾尚明,你没存我电话么?”
我想起来了,和他交换过电话,但是一回头忘了存到通信录里,我经常干这事儿。但是他大半夜的找我干什么呢?不会是还想继续揍我吧。
“哦,老……老顾啊,我已经不在BJ了,我那个……有事儿出差了,我现在在……南极呢!我这边信号不好,不太……喂……喂?哎哟这破信号……”
我正要挂电话,听见顾尚明说:“你胡说什么呢,是不是酒还没醒?”
“我酒醒的差不多了,但这回喝酒喝得我眼睛疼,也是够怪的。”我揉了揉被打的左眼,又哎哟哎哟疼得叫了两声。
“对不住了,我……当时有点儿冲动了,我给你道歉,你可以还给我一拳。”
“你是不是以为我和章蕙青在干那什么?你想想那可能吗,我们才刚认识!只是刚好在那房间里碰上了而已……虽然我衣服脱了一半儿很难说的清楚,但这一切都是可以解释的……”
“是,是,我听兰文说了,你是去那里换衣服。”
“哦……”我没想到误会就这么澄清了,兰文还替我说了话。
手机那头儿不说话,我们俩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半夜找我,就是为了道歉来了?”我见他还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就问。
“我想叫你出来聊聊……”
我吓了一跳,他这是还想揍我的意思吗?
“睡不着,一个人憋着难受,我想去喝点酒,你能不能陪我?”他低着声音说。
我明白过来了,今天看见章蕙青对他影响很大,他想找人说说话,不是想揍我。
我说:“怎么想起找我了?你不是有那么一大帮兄弟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们都让章蕙青哄得五迷三道的,理解不了我。再说,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哦,果然是章蕙青的事儿。”
“废话。”
“那让我知道就无所谓了?”
“你吧,”他慢条斯理地说,“我和你不熟,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让无所谓,可能是你这人疯疯癫癫的,反而让人没压力。”
“谢谢夸奖,”我打了个哈欠,“那好吧,谁让我人这么好呢?今晚又喝了你那么多酒,只好舍命陪君子了。说吧,咱们在哪儿见?”
“你先下来吧,我在你楼下。”他挂了电话。
我心说我操,这是跟踪狂吧?怎么已经在我楼下了?
我匆匆穿了件衣服,下楼。
在我楼下不远处,停着一辆凯迪拉克,车里灯亮着,顾尚明坐在里面,神情木然。
我想起来我曾经跟他和大庚提过我住在这附近,大概他在这边找了一圈儿找到了。
我上了车,说:“你在这儿多久了?”
“一个小时了。”
“要不是我已经对你有所了解了,我肯定觉得你是变态。”我说,“如果我不接你电话,或是不出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一个人去喝。”他耸了耸肩,发动了车子,轿车庞大的身躯缓缓移动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出来陪你喝酒,一来是因为有酒总是要喝的,二来呢……”我调整了一下座椅,“我也很想听听你和章蕙青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你放心吧,”他目视前方,“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
……
我原以为我们会去个酒吧之类的地方,没想到他带我到了一个大排档,这个大排档是在一片居住区里,周围是几个很大的小区。
顾尚明说找我只是喝酒,不会谈他和章蕙青的从前,这让我很失望,我大半夜里被人从床上揪起来,以为会有什么美好的事情要发生,结果连自己最起码的好奇心都不能满足。
但是坐到白色塑料桌子旁边,看见毛豆、花生端上来,尤其还有冒着泡的扎啤,我登时把烦心事儿都忘了。
我说:“这地方你怎么找着的?”
“我出国之前,在这里住过两年。”
我看了看四周,都是些很普通的小区,甚至有些破旧,这附近住的大都是上班方便的租客。我说:“你看着可不像是住这种地方的人,要说我住这儿还有个差不多。”
他微微一笑。
对于我来说,喝酒永远是一种享受,但是这家伙,好像跟酒有仇似的,大口大口地往下灌,一会儿一杯,一会儿一杯,根本也不顾我有没有在喝。
加上我喝得也不慢,可苦了穿灯笼裤的服务员了,来回不停得给我们上扎啤。
这家伙酒量很大,喝了六七杯,只当是漱口,我说:“咱再这么喝下去,其他客人都没得喝了。”
顾尚明喊道:“老板,拿一瓶二锅头。”服务员给上了一个牛栏山,他开了瓶喝起来,我由于今晚已经喝得不少,还是只喝啤酒。
我说:“老顾,你和章蕙青有过一段儿吧。”
“是,有过一段儿。”
“这一段儿的时间还挺长吧。”
“是,这一段儿时间挺长。”
“那怎么你见了她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他苦笑摇头。
“她伤过你?”
他喝了一大口酒,我都怕那二锅头把他喉咙烧坏了,他没事儿人一样,连咳嗽都没有一声。
“你就别问了,我不想说。”
“你这样喝着闷酒,更会憋坏的。”
他擦了擦嘴,捂着胸口,说:“这么多年,早坏了。”看着他的样子,我只觉得心里十分沉重,想开两句玩笑调节一下氛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一杯一杯的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