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忻咬着牙,硬生生地把胃里翻腾的酸味压下去。捏着衣角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镊子夹着蘸了酒精的棉球擦拭过伤口,细长的医用剪刀将翻出的白色碎肉一一剪掉,姜忻痛得咬住了下嘴唇,眼眶发红。
乳白色的药膏敷在伤口四周,带来舒适的凉意,纱布又一层一层地缠回去。
姜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套上毛线袜,蹬好鞋子,道了声“谢谢”,跟医生要来单子,去大厅里缴费。
出门的时候遇到顾许乐,被她看到脸色发白、满头冷汗的样子,连说了几声“没关系”才被放过,逃也似地走向大厅。
刚换过药的脚步还有些颠簸,姜忻一瘸一拐地去缴费。心里想着,这样倒真的像是刚做完流产的样子。
昨天下午的体育课上,李思琪就是这样说的。
她是复读生,自然不会有什么朋友,所以在班上一直有种莫名的神秘感。很多人猜测她复读的原因,如今李思琪那样说,倒像是她行为不检点的缘故。
那些或嘲笑或调侃的声音细细密密地冲进她的耳朵里。
像腐烂发霉的臭味钻进她的鼻子里。
像污秽浑浊的潮水涌进她的嘴巴里。
姜忻只是攥紧手里的水瓶,用沉默对待一切善意或恶意的目光。
[06
从市医院出来已经是四点多,姜忻困顿地揉着双眼,站在路边打出租。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路过的出租车,她揉了揉太阳穴,不得已,掏出手机给顾许乐打电话。
手机铃声在身后响起来。
“姜忻。”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我妈说这个点打不到车的,我们捎你回去吧。”
“谢谢了。”她笑笑,坐进温暖舒适的车里时又对许乐的爸妈重复了一遍。
“都七八年的老邻居了,还说什么谢谢。”顾爸边开车边笑着说道,“我说吧,这姜家的小姑娘就是比许乐懂事儿。”
“爸!”顾许乐嘟了嘟嘴,“我都读大学了,你就别在人面前说我了!”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姜忻要不是那年的车祸,哪能比你低一级!”顾妈口无遮拦地说道,话一出口才觉出不对,忙改口道,“我是说,姜家丫头又不是外人。”
姜忻没有说话,但心里总归有些不好受。
其实也没有那么受不了,但心里某个角落仍钝钝地痛着。
这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这感觉埋在心里,会是一辈子的隐痛。
[07
下雪了。
姜忻从柜子里翻出自己的毛线帽戴上,换了身稍微厚重的衣服。
出门去,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
大概也是因为下雪,李叔今天没有摆摊,姜忻叹了口气,脚步一转朝学校走去。走路的时候会带动伤口,脚底有些痛,不过已经没有昨天那么剧烈。走到公交站牌下的时候刚好有一班车过来,她停下脚步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两块钱上了车。
有些面熟的同学跟她打招呼,但她没有搭理,找了个空位坐下,靠在椅背上,把帽子拉低遮住眼睛。
红色的毛线球在帽顶上一摇一摆,显得俏皮可爱。
但姜忻这人是不讨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