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生命临危,甚至必须选择背叛,才得以让自己活下来的时候,秋水生不是提出对自己有利的以乞求让自己活命的条件,而是以此来换取和挽救他人的一条性命。
中年男人和另外两人互望了一眼,在对方眼中都看到这个要求的难处。
让一个知晓他们以及今晚之事的人逃走,这无异于会对他们日后产生威胁,而且今后要是出了事情,谁来负这个责呢。
“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你换一个吧。”
中年男人低首沉吟说。
秋水生忽然从袖口中取出一把小刀,顶在自己的咽喉上,道:
“张信守,你要是不放了他,那你准备就带一具尸体回去吧。”
“水生!住手。”
“你答不答应。”此刻那锐利的刀尖已经划破了秋水生的皮肤,流出了血,但他本人却对此毫无感觉一样。
“好,我答应你,你别乱来。”张信守急道。
“你这样做,程虎不会轻饶你的。”
这时,他身旁一个男子出声道。
张信守怒视着他。
“那你要我怎么办,难道要我眼看着他死在这里吗?”
那男子冷哼一声,表情冰冷,却没再说什么。
秋水生依旧手持刀尖顶着脖子,以示威胁,他算定了张信守难以拒绝他。
果然,张信守回过头,向陆晓峰望去,重新打量起这个青年,语气冷然地说。
“年轻人,今日你很幸运,听我的话,赶快离开这里,有多远跑多远,把你今晚见到的人,听到的话,全都当成一场梦,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因为就算你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并且,还会给你引来杀身之祸。”
“他说的对,你快回家,快点回去,看你的样子,应该还是一名学生吧。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接下来,我的话你一定要听,回去后,千万不要报警,今晚之事别告诉任何人,试图探索它也不可以,这些都是将肉体和灵魂出卖给了魔鬼的人,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所以,相信我,快点逃吧,我会为你争取时间。”秋水生忽插口道:
“千万别觉得自己怯懦,因为逃跑的人,同样需要勇气。只要能活下来,未来还是你的,现在,走快——”
由始至终,陆晓峰未吭一声。
他已完全了解到今晚的局面,他果然被卷入了可怕事件当中,甚至差点就被杀人灭口了,若不是地上的这个男子,突然以死要挟,他此刻或许已经一只脚抬进棺材里了。
陆晓峰觉得可笑。
他不知道,秋水生为何要这样救他,或许认为他是个孩子,不该冤死在这种地方,或许因为他就是一个好人。总之,一个人在面临危机要活命时,首先得放弃一切可能阻碍他活命的障碍,这是每个人都应深谙的保命道理。
陆晓峰原来也打算这么做,丢下秋水生,逃跑,让自己活下来。
但见到秋水生以死胁迫张信守三人,要救他一命时,陆晓峰彻底被这种行为惊呆了。忽然间,他觉得他就像是在恐惧面前变成了一个软骨头,自私自利,他为这种想法感到害臊,为自己所学的一身本领感到羞耻。
即使秋水生说了那样的话,他也无法原谅自己那一刹那间的怯懦,双脚几乎因为这个理由而无法移开。
他并不害怕死亡,他真正畏惧的是,在今后若遇到同类事情时,一种畏首畏尾的心理会突然出现,消磨掉他的意志,扼杀他心底的勇气,让他失去应有的精神,像今晚一样,什么都不做,只会逃避,变成被幸运女神唾弃的软蛋,失去今晚刚刚获得的爱情。因此,他觉得他必须做一些事情。
救出秋水生!并带着一起逃走。
他一直不说话,是因为他在找一个时机,而这时机,如他想念它时,很快就到来了。
张信守见陆晓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以为他是吓坏了,便没说什么,转过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身边的两人,让他们过去,但不是朝陆晓峰走去,而是向秋水生那儿过去。
就在两人俯身,准备将秋水生拖走时,蓦然,陆晓峰身形直扑一个人而去,他抽起一脚,比箭矢还快,朝那人面门踢去。
他一动,那人也刹那警觉,抬起双手护住头部,陆晓峰这一脚,直将那人提出好几米远,身体一直滑到张信守脚边才堪堪停住。
这一幕,不仅让张信守想不到,秋水生也惊讶地愣住了。
好半响,那人才挣扎着爬起来,脸上没现出痛苦的表情,显然意志很强悍,身上也没什么受伤的样子,只是黑西装的袖口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还有他眼睛里,已隐隐透出可怕的凶光,望向陆晓峰这边来。
一击未果,陆晓峰心里暗叫可惜,由于经验不足,不仅导致这场偷袭的失利,而且从这以后,这样的好机会,再也没能出过。同时,他还将自己逼上绝路,深陷危险之中,这一下,连秋水生都保不住他了。
另一个,那未被踢中的,却被吓了一跳的男子,霎时露出凶残,对他怒道:“你找死。”说罢,他就向陆晓峰猛扑去。
见对方气势汹汹而来,陆晓峰当即深吸一口气,清醒了一下,唰地正面迎上去,对方的攻击异常猛烈,每一拳每一脚都让他感觉手脚发麻,不得不不断变换姿势和位置化解。但这也仅仅让他略处于下风而已。
事实上,越是猛烈攻击,陆晓峰越就不感到害怕,他此刻没有丝毫怯懦心理,对方既然求胜心切,小觑他,那么倒时必定破绽百出。
果然,不久后,在他不乱章法的防守和敏锐的观察下,看到了一个破绽,就在对方膝击过来,要踢在他胸腰间一刹那,他趁势一个全蹲,身子低下,横扫一脚踢在对方右足脚踝上!
噗通!那人顿时重重摔在地面,肺里的空气像全部压了出去一样,倒在地上,不能马上起来,陆晓峰得势不饶人,一腿将扫过去。
就在这时,其同伴赶了过来,刷地一把刀从腰后抽出,黑暗中刀芒异常凌冽,劈向陆晓峰的前额,速度奇快,要削他的脑袋。
“小心!”秋水生不禁叫起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张信守则一旁紧皱眉头,沉默不语,眼神充满了冰冷,这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既然自寻死路,那谁也救不了他!
然而,就在他以为闹剧该结束的时候,未免遭人所袭,陆晓峰一直便警惕着,这一刀他意料不到,但也意料到了,刀芒来临霎那,他猛地把身体后仰,让自己倒退了十几步。
只是那一刀,又快又疾,还是在他衣服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虽然没伤到筋骨,可陆晓峰这下恼怒了,他只想到,衣服坏了回去之后,让老妈发现了,准会不高兴,老妈不高兴,那后果可就很严重了。
这回,他不等两人攻过来,就一个箭步抢到两人中间,先攻过去,凌厉出手,将他们打得个措不及防,那人刚站起来,就被陆晓峰一脚踹飞出去。手持直刀的男子愕然,意想不到,但他身经百战,没有强攻,并时不时的刺出一两刀,欲打乱陆晓峰的节奏,寻他防守的破绽。
同时,那被踹倒在地的男人,再次爬起来了,脸色异常苍白,他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的激动不难想象,手中多了把锋利的刀刃,形状,更像是一把格斗用的军刀,双刃一尖。
他朝陆晓峰那边跑过去,加入战斗之中。
面对两人的攻势,陆晓峰依旧凭借着灵活的身手和极大勇气支撑,他虽然缺乏实战经验,但颇懂战术理论,厮杀起来,毫不落下风,到后面越战越灵活,越战越起劲,不仅没有后退一步,更找到一个机会,趁对手刺来一刀之机,水蛇般从刀下溜过去,同时反手一拳,把对方的右手打了个脱臼。失去右手,那人没有退缩,只换了左手握刀,继续战斗,仿佛不死是不会倒下一样。
勇敢无畏的精神总会受到尊重,即使是敌人。那人战斗力骤降后,陆晓峰很快缴了他的刀,付出被另一人划伤一只胳膊的代价,但总算还能够攻守。
看到这里,秋水生的思想已经完全被这个年轻人颠覆,他觉得若以这一身本事脱逃,就算张信守三人加起来也不一定能留得下他,根本不需他秋水生用刀架着自己的脖子,逼迫张信守放他走。
但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不逃走,而要这样苦苦坚持到底?
与此,秋水生又暗暗感到焦急。
对于陆晓峰想救他这个可能性,他是猜到的。
不过,他的事情和情况,他自己最清楚,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参与进来的,再打下去,迟早会没命。
秋水生想开口,劝陆晓峰走,但还未来得及说话,张信守就冷哼一声。
“丢人!”
见张信守突然动了,脸色就像冷了七天七夜,秋水生明白,这个男人是要杀人了。
在张信守心中,对手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两人一起上,居然一分便宜也没占到,还被打得节节败退,他不禁怒火生起,也失去了耐性,决定亲动手。
“张信守,你干什么,想三个打一个吗,你还要不要脸了。”一旁秋水生忍不住大喊一声。
“既然是他不爱惜生命,又怪得了谁!”
张信守冷漠地道。他脚步没有停顿,速度更快了,身子一下插入到陆晓峰几人的战斗中,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足以令整条巷子陷入死寂。
陆晓峰一看,便知道自己必然不是对手,但他既已选择了跟他们动手,至于后果是怎样,他已经来不及去细想了。
张信守临身刹那,陆晓峰就竭力得摆脱了两人的纠缠,身子好像一把弓似的,积蓄身体里最大的力量,将夺来的刀,刺向张信守的胸口,动作迅猛无比。
对于这一刺的果断,张信守心里都不禁感叹,他经验老辣,刀破空及胸瞬间,双掌已夹住了刀身,空手白刃,却静得跟虔诚的教徒合掌般。
“刀,不是这样刺的。”
张信守冷冷说,一双手往回一抽,陆晓峰手中的刀刃,就被夺走了。
接过刀,张信守身子一腾,手中的刀就像变魔术似的,闪起寒光,向陆晓峰身上掠了一掠,扎了一扎,带出点鲜红。
倏然之间,陆晓峰感觉肩膀和手腕一痛,仿佛面临生死关头,心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他赶紧后退,闪开刀锋,看着张信守的脸色无比可怕。
但张信守那套军人的格斗术给他感觉却更可怕,让他觉得无法招架,身上着了刀的地方,开始血流如涌,令他的防御力直线下降。随着体力渐渐不支,即使奋力抵抗,最后还是被对方踹了一脚,摔在地上,痛得脸色苍白,爬不起来。
陆晓峰所摔的位置正好在秋水生脚边,但他知道大敌当前,全凭顽强的意志力,挣扎着仍想站起来再战。
“你不要顽抗了,你打不过他们的。”秋水生道。
陆晓峰捂着隐隐抽痛的胸口,沉默不语。
“再打下去,你会送命。”
不等陆晓峰说话,秋水生又加了一句道:
“但即使这样,你还要和他们打吗?”
陆晓峰一愣,下意识地点了头。
秋水生将一只手伸到他面前,神色无比认真地道:
“把你卷进来,已经使我非常内疚,无论你现在为了什么这么拼命,相信我,把它吃下去,对你有好处。”
他摊开的手心里多出了一颗透明的药丸!
“这是什么?”
“这是让我们一起活下去的希望。”
秋水生回答。
简单的回答。
但这样子的话,陆晓峰有生以来却是第一次听到。
他拿起药丸,放进嘴里,咕的一声,就吞了下去,干脆的连秋水生都有些诧异,“你不问这药是什么,有什么作用吗?”
陆晓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想问,但这时候他已经问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