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话,秋水生只觉全身冰冷,脸上带着难以形容的震惊与骇然。
“他难道疯了吗,居然敢这么做?”
“他当然没有疯,”研究员艰辛地笑了笑道,“他一向狡猾谨慎,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去干一件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上的蠢事,他做任何事背后一定都有他的目的。”
“那他目的是什么?”秋水生用狂怒得发抖的双手抓住了对方的领口,气冲冲地道,“把“捣蛋鬼”投放到全城,让数以百万计的人患上基因病,不要跟我说他只是想借此报复一下社会,来证明他是只谁都惹不起的会发疯的老虎?”
“不是,当然不是,他又不是‘恐怖分子’。”研究员不禁被他吓得惶恐起来,极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甩开他的手说,“你自己想想看,假如他既想让“捣蛋鬼”失控引起全城的人患病,又不想让人们知道这是一起人为事件,而只是一场单纯的事故或者灾难性事件呢?”
“你是说他想把整件事情掩盖起来。”
秋水生眉头深锁着,想了一想,感觉到仍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一个既要往市中心投放炸弹的人,不为复仇,不为反抗压迫,不为制造恐怖,却只想让炸弹爆炸,并将其掩盖成事故,同时又不让世人知道事情是他干的,这样做的目的究竟为了什么?
由于犯罪了,掩盖真相,不让人发现是他干的,除了这一条说得过去以外,其他的根本说不过去啊?
——难不成是为了利益?
秋水生脑袋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喃喃自语说。
投放“捣蛋鬼”,让全城数百万人患上基因病,同时又将其掩盖成某种爆发病,而“捣蛋鬼”是药厂开发出来的,那么必定可以制作出治疗它的特效药,倒时只要将它们卖出去,必然可以让药厂赚个钵满盆满。
“程虎是想利用它来赚钱吗?先向全城散播“捣蛋鬼”,让全城的人染病,接着做出它的解药,然后卖出去······这事一旦成功,药厂一天里赚个好几亿恐怕也完全不是问题吧。”
然而,秋水生的想法很快遭到了否定。
“不可能的。”研究员摇摇头道。
“为什么?”
“因为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怎么可能!”秋水生有些不相信。
“博士在完成“捣蛋鬼”后,程虎就下令将所有和它有关的研究资料全部销毁了,所以根本不可能做得出解药。”
这些话,让秋水生彻底哑然了,既然连利益也不是,那那个男人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在药厂里潜伏了两年的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竟然是这么不了解那个男人的想法。
与此同时,研究员的声音再次响起:
“而且,我刚才已经说过,程虎根本不是那样肤浅的人······为了赚钱干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你们才想得出来······”
对于这种低级的嘲笑跟讽刺,秋水生只用一个冰冷的眼神,就让对方立刻闭上了嘴巴。事到如今,迁怒对方也无济于事,秋水生不打算再理会他,回收了目光后,再次陷入了沉思里。
假如事实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捣蛋鬼”的研制资料被毁,再也不可能做得出解药了,让全城数百人染上基因病,那么他背后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只是单纯的犯罪吗?
像在政府大楼里放鞭炮一样,令世人皆知他是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不,这绝对不是那个男人的行事风格。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犯罪,而是犯罪的罪犯。
一次有组织,有逻辑的犯罪,通常都是由一个充满理性,充满逻辑的罪犯来完成的,但这样的罪犯却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个罪犯失去了除理性外的所有感情,在毫无感情的情况下,有组织,有逻辑的去犯罪。
“他难道想当希特勒吗?”秋水生喃喃道。
二战的战犯希特勒,就是在无感情,并且是逻辑性地进行战争的。
听到秋水生的话,对方除了沉默以对外,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真的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吗?”秋水生盯着他问道。
“不知道,”研究员摇了摇头,说,“假如他的目的达到了,真相还重要吗?”
这句话不禁让秋水生沉默住了。
假使真的让程虎的目的达成,让杭州数以百万的平民染上了基因病,对他来说,真相真的还重要吗?
——当然是不重要了。
——比起当务之急去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简直太不重要了。
真相,往后还可以慢慢去查,但是一旦让‘数以百万的平民染上基因病’目的得逞,那一切就都太迟了。
想到这里,秋水生平复下此刻自己的情绪,道:
“时间?地方?这些你总该知道一点吧?”
“时间大约两周后,地点应该会在市中心。”
“具体的地点?”秋水生微微皱眉道。
“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具体地点除了程虎本人,没人知道他究竟想在哪发射,不过,发射“捣蛋鬼”必须要在高处就是了,或许在大楼顶上,或许其他什么地方,总之,我不知道确切的地点。”
说完这句话,研究员便不再说话。
见此,秋水生也不好太为难他,最后问道:
“你能保证你对我所说的没有半句虚言吗?”
研究员露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说道:
“没有,我知道的,不知道的,我全部都已经和你说了······而且,我得走了,我出来的已经够久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之际,秋水生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臂,他顿时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仿佛被当场抓住的小偷那样,神情充满了惶恐说:
“你······你干什么?”
“没什么,我看你满头是汗,你没事吧?”秋水生平静地看着他这样说。
在确认秋水生没有别的意思后,研究员才松了口气的,摇摇头说:
“我没事,只是隧道有点热而已。”
秋水生放开了他的手道:
“既然这样,那好,你走吧,谢谢你今天的提供的情报,希望我们下次还能合作。”
“但愿永远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这个混蛋!”研究员瞪着他愤怒地道。
对此,秋水生没有意外,毕竟,这次是他胁迫对方出来提供给他情报的,而非对方自愿,他笑了笑,然后就先一步转身离开了,按原来的路,出了站台,回到售票厅里,辗转了一会儿后,最终,消失不见。
在秋水生走后不久,研究员脸上才露出刚回过神来似的表情,目光慢慢转向站台上,不远处的另一根柱子那边。
接着,他朝那边走了过去,带着紧张的神色。
来到柱子这边,只见柱子的后面,站着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双手抱胸,背靠着柱子,仿佛已经站在这里很久的样子。
——似乎从他把资料交给秋水生开始,就在这里了。
研究员噤若寒蝉般,咬紧着牙关,道:
“我已经照你的吩咐把资料都给他了。”
那个男子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没有做声,仿佛在嘲笑的样子。
见对方不说话,这时候研究员提心吊胆又再次说道:
“那,那我现在回药厂了?”
但就在他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对方说话了,说了一句话:
“回去,你想怎么回去,你觉得你可以回去吗?”
听到这句话,研究员顿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立马又转过身来,惊恐说道:
“我已经照你的吩咐去做了,我真的不是有意背叛组织的,当初是他胁迫我,给他提供情报的,就像这次一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如果他下次再联系我,你也可以像这次这样,让我拿假情报给他······”
那个男人仿佛听厌了他的话一般,忽然离开了石柱,走向列车进站的隧道口那里。
此时,隧道口处可以听到列车“轰轰”碾压轨道的声音,看到列车前大灯射来的灯光,这些预示着一辆列车很快就要进站了。
看到男人一副不理不睬的摸样,研究员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他紧忙跟了过去。
就在这时,男人停下脚步,扭过头,不耐烦地对他道:
“你跟过来干什么?”
然后,又开始往回走。
正当研究员也想跟着往回走时,与他擦肩而过男人,突然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把他往隧道口处一推。同时,快速闪到柱子那里,躲了起来。
他那一推之下,研究员整个人顿时飞了出去,掉入了隧道里。
这时,恰好进站的列车,仿佛配合他的到来般,便就这么无情地从他身上碾压了过去。
研究员死了。
——他死也想不到,他就这么死了。
趁着站台上的人们大惊失色,方寸大乱之际,男人悄然地从安全通道口走了出去。
——可谁也没有发现有这么一个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