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东经》记载了东海之外的山川、河流、国度和物产,还有很多神话传说。虽然这部分记载的事情多为荒诞不经、奇异诡谲,但是充满了神奇浪漫的色彩。
少昊和帝俊的国家已经脱离原始游牧民族的习惯,开始驯化野兽,这是定居农耕生活的象征。青丘国、柔仆民、黑齿国、夏州、盖余之国可能是古代东夷部落的遗种。大言山、明星山、猗天苏门山、壑明俊疾山,都是太阳和月亮运行轨道上的山脉,对这些山的描述反映了古人农耕生活对天文知识的需求,同时也是古人观测地理天象的实践成果。
《大荒东经》的神话母题很多,主要有三大神话。第一是金乌负日。“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在《大荒东经》中“五采之鸟”、“三青鸟”是很普遍的,这说明这个时代的人是“崇鸟崇日”的。这是一个典型的自然崇拜神话。第二个是王亥到东夷贩牛,因为淫乱被有易部族杀害的神话。王亥是殷人的祖先,在《竹书纪年》和甲骨卜辞都有记载,而且他还是最早从事商业活动的人。因此,这是一个始祖崇拜的神话。第三是黄帝的大将应龙处杀蚩尤与夸父,天旱下雨,本是自然气候的变化,与应龙无关,这儿也姑且当作神话传说了。还有皇帝以夔兽皮为鼓,以雷兽之骨敲击的战争神话传说。
少昊之国
东海之外大壑①,少昊之国②。少昊孺帝颛顼于此③,弃其琴瑟④。有甘山者,甘水出焉⑤,生甘渊⑥。
注释
①大壑(hè),大谷。
②少昊之国,少昊,金天氏帝挚之号。传说少昊在东海建国,以鸟为官,少昊自名挚;挚、鸷古字相通。
③少昊孺帝颛顼于此,少昊在此地扶养帝颛顼。孺,通“乳”,扶养。
④弃其琴瑟,少昊把颛顼幼童时玩过的琴瑟扔在大壑里。郭璞注:“言其壑中有琴瑟也。”
⑤甘水,郝懿行注:“甘水穷于成山,见《大荒南经》。”
⑥生甘渊,郭璞注:“水积则成渊也。”
译文
东海之外有一个深不知底的沟壑,这里是少昊建国的地方。少昊就在这里养育帝颛顼成长,帝颛顼幼年玩耍过的琴瑟还丢在这里。这儿有座甘山,甘水从这座山流出,然后流汇成一个大甘渊。
皮母地丘〓大言山
大荒东南隅有山,名皮母①地丘。
东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言②,日月所出。
注释
①皮母,或作波母。
②大言,一作大谷。
译文
大荒的东南角有座山,叫皮母地丘山。
东海以外,大荒当中,有座山名叫大言山,太阳和月亮是从这里升起的。
大人国大人市〓小人国靖人
有波谷山者,有大人之国①。有大人之市②,名曰大人之堂。有一大人踆③其上,张其两耳。
有小人国,名靖人④。
注释
①大人之国,即大人国,见《海外东经》。
②大人之市,郝懿行注:“《海外东经》云‘大人之市大海中’,今登州海市常有状如云。”
③踆,郭璞注:“踆或作俊,皆古‘蹲’字。”
④靖人,靖,细小。靖人,小人也。
译文
在波谷山附近,有个国叫大人国。大人国有大人市,是大人们集会的地方。这里的山形像堂室一样,所以又叫大人堂。有一个大人正蹲在山上,张开他的两只手臂。
有个小人国,人们称他们为靖人。
犁■尸〓■国
有神,人面兽身,名曰犁■ ①之尸。
有潏 ②山,杨水出焉。
有■国③,黍食,使四鸟④:虎、豹、熊、罴。
注释
①■(líng),灵神。
②潏(jué)山,古山名,亦水名。
③■(wěi)国,当作妫,舜之居地。
④鸟,古代鸟兽通名。
译文
有一个神人,长着人面兽身,叫做犁■尸。
有座潏山,杨水就是从这座山流出的。
有一个■国,这个国家的人以黄米为食物,能驯化驱使四种野兽:虎、豹、熊、罴。
合虚山〓中容国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合虚①,日月所出。
有中容之国。帝俊②生中容,中容人食兽、木实③,使四鸟:豹、虎、熊、罴。
注释
①合虚,一作“虚”。
②帝俊生中容,郭璞注:“俊亦舜字,假借音也。”一说帝俊为颛顼。
③食兽、木实,郭璞注:“此国中有赤木玄木,其华实美。”
译文
大荒当中,有座山叫做合虚山,太阳和月亮是从这里升起的。
有一个国家叫中容国。是帝俊的后裔。中容国的人吃野兽的肉、树上的果实,能驯化驱使四种野兽:豹、虎、熊、罴。
君子国〓司幽国
有东口之山。有君子之国,其人衣冠带剑①。
有司幽②之国。帝俊生晏龙③,晏龙生司幽。司幽生思士,不妻④;思女,不夫⑤。食黍,食兽,是使四鸟。
注释
①“君子之国”两句,郭璞注:“亦使虎豹,好谦让也。”
②司幽,郝懿行注:“司幽一作思幽。”
③晏龙,郝懿行注:“晏龙是为琴瑟,见《海内经》。”
④不妻,不娶妻。
⑤不夫,不嫁夫。
译文
有东口山,山中有个君子国,这个国家的人穿衣戴帽,腰间佩带宝剑,文质彬彬,有君子的风度。
有个司幽国。帝俊生了晏龙,晏龙生了司幽,司幽生了思土,而思土没有娶妻生子;司幽还生了思女,而思女没有嫁丈夫。司幽国的人以小米为主食,也吃野兽肉,能驯化驱使四种野兽。
明星山〓白民国
有大阿之山者。
大荒中有山名曰明星,日月所出。
有白民之国。帝俊生帝鸿①,帝鸿生白民,白民销姓,黍食,使四鸟:虎、豹、熊、罴。
注释
①帝鸿,即黄帝。
译文
有一座山叫做大阿山。
大荒当中有一座高山,叫做明星山,太阳和月亮是从这里升起的。
有个国家叫白民国。帝俊生了帝鸿,帝鸿的后代是白民,白民国的人姓销,以小米为食物,能驯化驱使四种野兽:老虎、豹子、熊、罴。
青丘国〓柔仆民
有青丘之国,有狐,九尾①。
有柔仆民,是维嬴土之国②。
注释
①有狐,九尾,郭璞注:“太平则出而为瑞也。”郝懿行注:“青丘国九尾狐,已见《海外东经》。”
②维赢土之国,柔仆民所处的国家,土地肥沃丰饶。郭璞注:“赢犹沃衍也;音盈。赢土之国,也即《大荒西经》之‘沃之国’。”
译文
有个青丘国。青丘国有一种狐狸,长着九条尾巴。
有一群人被称作柔仆民,他们是维赢国的国民。
黑齿国
有黑齿之国①。帝俊生黑齿②,姜姓,黍食,使四鸟。
注释
①黑齿之国,黑齿国已见《海外东经》。郭璞注:“齿如漆也。”
②帝俊生黑齿,郭璞注:“圣人神化无方,故其后世所降育多有殊类异状之人,诸言生者,多谓其苗裔,未必是亲所产。”
译文
有个黑齿国。是帝俊的后代,姓姜,这个国家的人吃小米,能驯化驱使四种野兽。
天 吴
有夏州之国。有盖余之国。
有神人,八首人面,虎身十尾,名曰天吴①。
注释
①天吴,郭璞注:“水伯。”已见《海外东经》。
译文
有夏州国。在夏州国附近又有一个盖余国。
有个神人,长着八颗头,人面,虎的身形,十条尾巴,名叫天吴。
鞠陵于天山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鞠陵于天、东极、离瞀①,日月所出。名曰折丹②,东方曰折。来风曰俊,处东极以出入风③。
注释
①鞠陵于天、东极、离瞀(mào),郭璞注:“三山名也。”
②名曰折丹,郭璞注:“神人。”郝懿行注:“‘名曰折丹’,上疑脱‘有神’二字。”
③处东极以出入风,折丹神处在大地的东极,管理风的出入。郭璞注:“言此人能宣节风气,时其出入。”
译文
在大荒当中,有三座高山分别叫做鞠陵于天山、东极山、离瞀山,都是太阳和月亮升起的地方。有个神人名叫折丹,东方人只叫他为折,来风称他为俊,他就处在大地的东极,主管风起风息。
禺■〓禺京
东海之渚①中有神,人面鸟身,珥②两黄蛇,践③两黄蛇,名曰禺虢。黄帝生禺■,禺■生禺京,禺京处北海,禺■处东海,是惟海神。
注释
①渚,郭璞注:“岛。”
②珥(ěr)两黄蛇,郭璞注:“以蛇贯耳。”即耳朵上挂着两条黄蛇。
③践,脚踏,脚踩。
译文
东海的岛屿上,有一个神人,长着人的面孔,鸟的身子,耳朵上穿挂着两条黄色的蛇,脚下踩踏着两条黄蛇,名叫禺■。黄帝生了禺■,禺■生了禺京。禺京住在北海,禺■住在东海,都是海神。
玄股国
有招摇山,融水出焉。有国曰玄股①,黍食,使四鸟。
注释
①玄股,郭璞注:“自髀以下如漆。”玄股国已见《海外东经》。
译文
有座招摇山,融水从这座山流出。那里有个国家叫玄股国,这个国家的人吃五谷杂粮,能驯化驱使四种野兽。
有易杀王亥
有困民国,勾姓而食①。有人曰王亥②,两手操鸟,方食其头。王亥托于有易、河伯仆牛③。有易杀王亥,取仆牛④。河念有易,有易潜出,为国于兽,方食之,名曰摇民。帝舜生戏,戏生摇民。
注释
①因民国,又作困民国。勾姓而食,姓勾,以黍为食。
②五亥,相传为殷国的国君。
③河伯,仆牛,郭璞注:“河伯、仆牛,皆人姓名。”
④“有易”两句,意是有易国君恨王亥淫了他的妻子,于是杀了王亥,没收了他的牛羊(后来殷国新君上甲微兴率军报复,差点把有易族都给消灭了)。
译文
有个国家叫困民国,这个国家的人姓勾,以五谷为食物。有个人叫王亥,他用两手抓着一只鸟,正在吃鸟头。王亥把一群肥牛寄养在有易、水神河伯那里。有易把王亥杀死,抢走了他的牛羊。有易被灭之后,河伯念念不忘有易,便帮助有易族人偷偷地逃出来,在有野兽的地方重新建立国家,得以生存,这个国家叫摇民国。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帝舜生了戏,戏生了摇民。
女丑〓大蟹
海内有两人①,名曰女丑②。女丑有大蟹。
注释
①海内有两人,郭璞注:“此乃有易所化者也。”郝懿行注:“两人盖一为摇民,一为女丑。”
②女丑,即女丑之尸。见《海外西经》,女丑就是女巫。
译文
海内有两个神人,其中的一个名叫女丑。女丑旁边有一只大蟹。
孽摇頵羝山与汤谷扶木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孽摇頵羝①,上有扶木②,柱三百里,其叶如芥③。有谷曰温源谷④。汤谷上有扶木⑤。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⑥。
注释
①孽摇頵羝(yún dī),古山名。
②扶木,即扶桑树。
③其叶如芥,郭璞注:“柱犹起高也。叶似芥菜。”
④温源谷,郭璞注:“温源即汤谷也。”
⑤汤谷上有扶木,汤谷上长了棵扶桑树。郭璞注:“扶桑在上。”
⑥乌,郭璞注:“中有三只乌。”
译文
在大荒当中,有座山名叫孽摇頵羝。山上有棵扶桑树,高达三百里,叶子的形状像芥菜叶。有道山谷叫做温源谷。也叫汤谷,汤谷上也长了棵扶桑树,一个太阳刚刚下山,另一个太阳正升起,都是由三足鸟驮着。
奢比尸
有神,人面、犬耳、兽身,珥两青蛇,名曰奢比尸①。
注释
①奢比尸,奢比之尸,已见《海外东经》。
译文
有一个神人,长着人的面孔、大大的耳朵像狗耳朵、野兽的身形,耳朵上穿挂着两条青色的蛇,这神名叫奢比尸。
五采鸟相乡弃沙
有五采之鸟①,相乡②弃沙③。惟帝俊下友。帝下两坛,采鸟是司④。
注释
①有五采之鸟,意即有一群五彩羽毛的鸟。《大荒西经》:“有五采鸟三名,一曰皇鸟,一曰鸾鸟,一曰凤鸟。”
②相乡,即相向,成双成对之意。
③弃沙,意同“婆娑”,盘旋,翩翩起舞之状。
④“帝下”两句,帝俊在下界的两座祠坛,就是由这些五采鸟在管理着的。郭璞注:“言山下有舜二坛,五采鸟主之。”
译文
有一群长着五彩羽毛的鸟,相对着起舞,天帝帝俊从天上下来和它们交友。帝俊在下界的两座祭坛,由这群五彩鸟掌管着。
猗天苏门山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猗天苏门,日月所在。有壎民之国①。
有綦山②,又有摇山。有■ ③山。又有门户山。又有盛山。又有待山。有五采之鸟。
注释
①壎(xuān)民:国民。
②綦(qí)山:山名。
③■(zèng)山:山名。
译文
在大荒之中,有一座山名叫猗天苏门山,是太阳和月亮升起的地方。有个国家叫壎民国。
有座綦山。还有座摇山。有座■山。还有座门户山。又有座盛山。又有座待山。还有一群五彩鸟。
壑明俊疾山
东荒之中,有山名曰壑明俊疾,日月所出。有中容之国①。
注释
①中容之国,郝懿行注:“中容之国,已见上文。诸文重复杂沓,盖作者非一人,书成非一家故也。”
译文
在东荒当中,有座山名叫壑明俊疾山,是太阳和月亮升起的地方。这里还有个中容国。
三青马〓三骓
东北海外,又有三青马、三骓①、甘华。爰②有遗玉、三青鸟③、三骓、视肉、甘华、甘柤,百谷所在。
注释
①三骓(zhuī),郝懿行注:“三骓,详《大荒南经》。”骓,指毛色苍白而有杂色的马。
②爰(yuán),于是,还。
③三青鸟,郝懿行注:“三青鸟,详《大荒西经》。”
译文
东北海外,又有三青马、三骓马、甘华树。这里还有千年玉石、三青鸟、三骓马、视肉怪兽、甘华树、甘柤树。是五谷生长繁茂的地方。
女和月母国
有女和月母①之国。有人名曰■ ②,北方曰■,来之风曰■ ③。是处东极隅以止日月,使无相间出没④,司其短长。
注释
①女和月母,郝懿行注:“女和月母即羲和和常仪之属也。”
②■(wǎn ),古代传说中神的名字。
③■(yǎn),郭璞注:“言亦有两名也,■音剡。”
④间(jiàn),杂乱无序。
译文
有个国家叫女和月母国。国中有神人名 ■,北方人称作■,从这个国家吹来的风称作■,他就处在大地的东北角以便掌管太阳和月亮的运行,使他们不会杂乱无序地升落,控制它们出没时间的长短。
应龙杀蚩尤与夸父
大荒东北隅中,有山名曰凶犁土丘。应龙①处南极,杀蚩尤②与夸父,不得复上③,故下数旱④,旱而为应龙之状,乃得大雨。
注释
①应龙,郭璞注:“龙有翼者也。”
②蚩尤,郭璞注:“作兵者。”
③不得复上,郭璞注:“应龙遂住地下。”
④故下数旱,郭璞注:“上无复作雨者故也。”
⑤“旱而”两句,意即遇到旱灾之时,人们便就装扮成应龙的样子求雨,就能得到大雨。郭璞注:“今之士龙本此。气应自然冥感,非人所能为也。”
译文
在大荒的东北角上,有一座山名叫凶犁土丘山。应龙就住在这座山的最南端,因杀了神人蚩尤和神人夸父,不能再回到天上,因此天下频遭旱灾。一遇天旱人们就装扮成应龙的样子求雨,就能得到大雨。
东海夔牛
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①以雷兽②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注释
①橛,敲击。
②雷兽,即雷神。郭璞注:“雷兽即雷神也,人面龙身,鼓其腹者。橛犹击也。”
译文
东海中有座流波山,这座山在距离东海七千里的地方。山上有一种野兽,形状像牛,是青苍色的身子但没有犄角,仅有一条腿,出入海水时就一定会刮大风下大雨,它发出的亮光如同太阳和月亮,它吼叫的声音如同雷响,这种兽名叫夔。黄帝得到它,用它的皮制成鼓,用雷兽的骨头敲打这鼓,响声传到五百里以外,作战时便以此来增长士气,威震群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