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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大结局

梅丽莎的话声刚落,马尔斯的脸色“刷”地变白了,书房里一片死寂。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马尔斯无力的声音飘了起来:“你知道你在胡说什么,梅丽莎?”

“是你拿走了那瓶毒药,对吗?”

“我没有……”

“是你拿的。”梅丽莎不理会,径自说下去,“今天我们一起走进安东尼的书房,那时候,那瓶白色的粉末还在它该在的地方。后来,我回去取手绢,偶然一抬头,发现少了一个小瓶子,当时只有我们三个人,我没有拿那瓶毒药,马尔斯。那么,会是谁拿的呢?”

马尔斯瞠目结舌。

“你拿走了那瓶毒药,悄悄放进了葡萄酒瓶,然后把剩下的药和瓶子藏在赛蒙的屋里,这样人们就会相信,赛蒙为了报复而下毒。安东尼要喝酒,又是你提醒他,酒柜里有葡萄酒。你做得很巧妙,没人会怀疑到你。刚才在路上,我终于理清了事情的真相,但是,我还是想不通——”梅丽莎提高了声音,声音中有着不可抑制的愤怒,“你为什么要杀安东尼?他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马尔斯颓然地坐着,手蒙着脸,低低的声音仿佛从指缝间逼出来,“安东尼开始怀疑了……”

“怀疑什么?”

“怀疑我和海伦娜。”

“这么说,你才是那个人?”

“事情开始就像一场闹剧,我没想到海伦娜居然会出此下策,她写出那封信,等于也毁了她自己。我当时看着信,手不住地抖,女人疯狂起来是没边的,即使像海伦娜那么出色的女人。我想要她等等,我目前有严重的危机,我不能娶她,可她不听……”

“你拒绝娶她,把她逼到了绝境,所以她把赛蒙也拖下水,可她为什么要恨赛蒙,为什么她不恨你?”

“因为她不爱我。”马尔斯把手放下,面无表情地说,“我一直很喜欢她,她也知道,她说她也喜欢我,按照她的话说——‘我们是一类人,马尔斯,我们都表里不一,心狠手辣,所以才会惺惺相惜。’她就是这么评价我的,她不爱我,因为我们太像了。她决心嫁一个靠得住的男人,她选择了安东尼。后来,我知道她还爱过一个人,那个人,激起了她疯狂的****和征服欲。我承认,我很嫉妒……那个秋天的晚上,我去看她,发觉她处于一种极糟糕的状态,她整个人似乎都崩溃了。”马尔斯看着窗外,陷入了回忆,“我记得那天晚上电闪雷鸣,下着滂沱大雨,她哭得那么伤心,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抱住她,安慰她,我们就像两个互相寻找安慰的傻孩子,在对方身上索取着温暖和依赖,后来我们……我们做了傻事。你不知道,那天的雷声有多惊人,还有划破夜空的闪电,我始终觉得,那是一种不祥之兆……后来我才知道,在那之前,那个人当面告诉她,他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

“命运在捉弄我们,就那么一次,她就怀孕了。她来找我,问我怎么办?是不是该和安东尼解除婚约?我被这次意外搞得晕头转向,我正面临着破产的威胁,我不能娶她,把她也拖进危机。我告诉她,再等等,等我再想办法。她当时看着我,冷冷一笑,‘我知道你不会负起责任的,马尔斯,你就是这样的人。’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然后她就写出了那封信,也许信的前半部分是真实的。女人,就是这样不可理喻。”

梅丽莎打断他,冷冷地说:“海伦娜了解你真正的想法,你不是为了她着想,你是为了你自己。你知道,只有安东尼能解除你目前的危机,如果你从他手里夺走海伦娜,你们的交情就算完了,所以你根本不敢娶她。”

马尔斯不说话,沉默了很久,他继续说:“后来的事情你都清楚,我们让赛蒙承担了罪责,我想,这样还有一个好处,你能就此摆脱对他的迷恋。后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安东尼居然娶了海伦娜,我以为一切暂时得到了圆满解决。”

“同时,你们把赛蒙打入了地狱。”梅丽莎接口说。

马尔斯手哆嗦着,点燃了一根烟,“前天晚上,海伦娜突然约我出去,她告诉我,安东尼已经开始怀疑了,她白天和赛蒙在房里说话,安东尼在外面偷听,他可能把一切都听见了。海伦娜觉得,他看她的眼光变得有点古怪,似乎带着厌恶和蔑视。海伦娜感到害怕了,她答应嫁给安东尼以后,确实真心实意想和他一起过日子。她来找我,我们都清楚安东尼的为人,他有道德洁癖,他平时很温和,但一旦触犯了他的道德信条,他会变得固执而可怕。我安慰了海伦娜几句,把她送走。回家后,我越想越怕,也许安东尼日后会原谅海伦娜,可他绝不会原谅我……

“今天为他们饯行,我决定亲自观察一下安东尼,我一直注意看着他的眼睛,我们的目光交流,我的心凉了半截,我明白,他已经猜到事情的真相了。我坐在那里,如坐针毡,头脑一片混沌。后来,我们去书房时,我看见了毒药,仿佛魔鬼忽然降临了,我想,如果安东尼现在死了,一切都会神不知鬼不觉,海伦娜就不会再感到害怕,她以后甚至可能嫁给我,没人会怀疑到我,包括海伦娜……于是我藏起了那瓶毒药……”

梅丽莎轻声地说:“你口口声声为了海伦娜。其实,你还是为了你自己,你知道,你已经不可能再从安东尼那里搞到钱,而他死了,你可以去求海伦娜,也许还能保住你的云雀庄园和你的社会地位。”

马尔斯顿了一下,苦笑着说:“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犀利了?难道我在你心目中,一直是这么卑鄙的人吗?”

梅丽莎摇摇头,“马尔斯,我从来没看清过你,真实的你让我感到可怕,为了保住自己,你可以亲手杀死你的好朋友。”她站起了身。

马尔斯警觉地站了起来,“你要去哪里?”

梅丽莎走向门口,“我已经弄清楚了真相,谢谢你。我要走了。”

“你去哪里?”

梅丽莎回过头,“我去找梅森探长。”

“为了救你的情人,你不惜出卖你的哥哥?”

梅丽莎望着他,悲哀地摇了摇头,“你错了,马尔斯,我可以容忍你陷害赛蒙,可我不能容忍你杀死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马尔斯脸部开始抽紧,目光也变得有点凶狠,兄妹俩对视着,慢慢地,马尔斯垂下了头,肌肉也放松下来,他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梅丽莎拉开了房门,身后传来马尔斯的声音,声音低低的,很温柔,“梅丽莎,不管我做错什么,将来请你记住,我曾经是个好哥哥,我真的非常爱你。”

梅丽莎走出房门,当她走到楼梯拐口时,楼上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枪声。

第二天清晨,梅丽莎刚走出庄园门口,迎面强尼像风一般地跑来了。

“梅丽莎小姐,安东尼先生又活了,真的,他又活了!”他嚷嚷着。

“你胡说什么,强尼?”

“真的,我不骗你,他今天早晨又复活了,这下赛蒙有救了,对吗?”他快活地嚷着。

梅丽莎怔了一下,甚至顾不上骑马,拼命向橡木庄园跑去。

复活的安东尼已经坐了起来,看起来精神还好,看见梅丽莎气喘吁吁跑了进来,他微笑着说:“被我吓了一跳吧?还好我有复活的本事。”

“这是怎么回事?”梅丽莎喘着气喊。

“那瓶白粉末的药,你还记得吗?那次在画眉庄园见到你,我就说过,我从亚马逊带回来一种毒药,印第安大巫师的魔药,那瓶药有强烈的麻痹作用,能造成二十四小时的假死效果。”安东尼的笑容带着几分恶作剧的淘气,似乎对自己死而复活的戏剧性十分满意,“我运气太好了,偏偏被下了这种毒。”

“老天,命运真会捉弄人。”梅丽莎用手撑住额头,似乎无法接受这接二连三的怪事。

安东尼收敛了笑容,“怎么了?梅丽莎?”

“马尔斯开枪自杀了。”

“哦。”安东尼点了点头,似乎对一切了然在心,“我明白了。”

“我感到害怕,每一个熟悉的人似乎都变得陌生,人太可怕了,安东尼。”梅丽莎悲哀地说。

安东尼沉思着,沉默不语,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梅丽莎,我们——我们每个人身上大概同时存在着天使和魔鬼,天使和魔鬼时刻在争斗着,所以我们都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好人,也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坏人。”他叹了口气,“在马尔斯那里,魔鬼终于得胜了。”

“你是说,你们在开一个玩笑?恶作剧?一个人宣称被毒死了,然后又活过来,整个警察局上上下下几十个警察跟着你们穷忙,就为了陪你们做这个无聊的麻醉品实验?”梅森探长恼火地看着对面两个表情尴尬的人,“不行,女士,先生,请给我一个有理智的解释。这到底是谁的主意?到底有几个人参与?”

安东尼和梅丽莎抢着回答:“是我的主意,梅丽莎并不知情。”

“事实上,只有安东尼和赛蒙参与,我们都被蒙在鼓里。”

“好了,一个个回答,我被你们俩搞得头大。”梅森探长用无奈的口气说,用手指敲打着办公桌上的卷宗,“好吧,就算安东尼在做那个无聊的实验,他现在又活过来,所以赛蒙的谋杀罪名不成立,但是,马尔斯呢?他昨天晚上突然开枪自杀,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也在做自杀实验吧?”

“马尔斯是因为破产才自杀。”梅丽莎低声说。

“白天有个人被毒死,当天晚上,另一个开枪自杀,实在太巧了,不是吗?”梅森把身子靠在椅背上,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对面的两个人,“我并没有发现,昨天上午马尔斯·德·诺隆先生有任何自杀倾向,究竟是什么使他晚上突然想到自杀?不,不,两位,你们一定隐瞒了我什么,如果你们不说出来,赛蒙依旧不能洗脱杀人的罪名。”

安东尼和梅丽莎面面相觑。

“可安东尼并没有死……”梅丽莎嗫嚅着说。

“我们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赛蒙确实下毒了,可上帝的安排,偏偏让你吃到了麻醉药,然后你清醒过来,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我这里来,赌咒发誓你们开了个无聊的玩笑。”梅森探长继续说,“听上去滑稽,但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上帝保佑,安东尼,你下回活该被毒死。如果真的这样,赛蒙仍然有杀人未遂的罪名。事实上,他昨晚已承认,他在葡萄酒中下了毒,目的就是为了谋杀你。”

安东尼小声骂了一句,他对梅森探长说:“他会承认任何他没有犯下的罪行,为了达到自杀的目的。”

梅森低声说:“这倒是真的,我没见过比他更不想活的人。”他叹了口气,“好吧,我把他叫上来,你们自己和他对口供。”赛蒙被押上来,看见面前的安东尼,他冷漠的脸上也起了几分惊讶,梅森探长注意地看着他的表情,又看看从赛蒙一出现目光就追随着他的梅丽莎。

他咳嗽了一声:“赛蒙,这两个人说,你和安东尼合伙做了一个假死实验,从头到尾,你就没想过要毒死这位先生。”

“胡说。”赛蒙面无表情地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实验。”

安东尼站起身,“听着,赛蒙……”

梅丽莎也急急地说:“赛蒙,别傻了……”

他们同时顿住,梅森探长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赛蒙,”梅森探长用温和的口气说,“看来这位女士和这位先生很想救你,刚才他们坐在这里,几乎快急疯了。也许你可以考虑他们的感情,配合一下他们?说实话,昨天凭我的直觉,我感到你并没有杀人,甚至我猜测,你和这两位一样,清楚地知道谁是下毒者,但你们在集体维护一个人——或者两个人的名誉,哪怕他已经死去。”

赛蒙无精打采地说:“你把我想得太高尚了。”

“可能你和他们俩不一样,他们考虑的是家族的荣誉,你只想去死,不过,赛蒙,警察局并不是寻死的好地方。好了,做完口供,你可以跟他们走了。”梅森探长拍了拍赛蒙的肩膀,用长者的口吻说,“有时候,人要生活下去,必须学会遗忘和宽恕。”

赛蒙低着头往前走,安东尼和梅丽莎跟在后面,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他们俩开始悄悄耳语。

“我同意梅森探长的意见,赛蒙也清楚地知道,是马尔斯下了毒并诬陷他,可他似乎并不怨恨马尔斯,却对我始终怒气冲冲。在他的心中,我大概是最不可原谅的人。”安东尼难过地说。

“我倒能理解为什么,安东尼,他恨你,因为他在乎你,所以你在关键时刻的背叛才会更大地伤害他,就像——他怨恨我一样,”梅丽莎苦笑了一下,“而他对马尔斯并没有那种感情。”

“也许你分析得对。但我不知道怎么医治他的创伤,简直束手无策,只有靠你了,梅丽莎,爱情是最好的心灵痊愈剂。”

晚上,梅丽莎走进赛蒙的小屋,屋里一片黑暗。

“怎么不点蜡烛?”梅丽莎问,她点亮了烛台,在明灭的烛火照耀下,她看见赛蒙蜷缩在床的一个阴暗角落,身子瑟瑟发抖。

梅丽莎惊叫一声,去握他的手,他抬起头,眼神惊恐,就像被围捕的野兽。

“别、别走开。”他无力地说,“我一个人感到……害怕。”

梅丽莎抱住他的头,把他搂在怀里,他的额头满是冷汗。

梅丽莎亲吻着他的额头,喃喃地说:“我不会再离开你。你在怕什么?告诉我。”

赛蒙不回答,只是不住地发抖。

“说吧,赛蒙,告诉我,告诉你,你怕什么?”

赛蒙用手蒙住脸,声音低低地、痛苦地传出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你不会明白,我……我……”他忽然提高声音,嘶哑地喊,“不,你走开,我不要你在身边,我……我想一个人待着……”

梅丽莎掰开他的手,试图捕捉他的目光,“听着,赛蒙,无论你经历过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如果你逃避,那道伤口就会永远在你心里,发炎、溃疡,你永远也摆脱不了往事的阴影。告诉我……告诉我……”

“我害怕……黑夜,尤其夜深人静,他们折磨我,他们整晚……不停地折磨我……”赛蒙嘶哑地说,他紧闭双眼,满脸难以忍受的痛苦,梅丽莎抱着他,她的身子和他的声音同时颤抖着,“我的最后一丝尊严都被他们践踏在脚下,我甚至无法去死,总有人看守着我。”他哽咽着,似乎想吐,“我跳进水里去洗,不停地洗,可总也洗不干净,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肮脏到了极点,再也……洗不干净了……”

梅丽莎哭了出来,“赛蒙,赛蒙,我为什么没有和你在一起?我宁愿和你一起经历这一切……”

他们紧紧拥抱着,泪水流在一起。

“我不能去爱你,梅丽莎,我已经被剥夺了男人所有的尊严,我拿……什么再去爱你?”赛蒙摇摇头,泪水从眼角流出。梅丽莎静静地看着他,她站起来,缓缓地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衫,她站立在赛蒙面前,温柔地轻声说:“抬头看着我,赛蒙,我能让你找到男人的感觉吗?”

赛蒙抬起头,带着震惊,久久凝视着眼前纯洁的青春胴体,烛光掩映,为她的轮廓幻化出美丽的光晕。

她安静地走近他,躺到他身边,温柔地搂住他的身体。她把头靠在他的胸前,轻轻抚摸他伤痕累累的胸膛,低声说:“你的胸前曾经有个护身符,鹰和蛇,那是你祖先的图腾,你就是鹰和蛇的后裔,你的血液里永远有着它们的血性和生命力。”

她抱紧他,她的身体温热,如冬日阳光一般,传递着无限的温暖,包容着他的全部,温暖着他每一根冰冷的神经……

次日,他从睡梦中醒来,阳光已经照在他的床头,他恍惚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梅丽莎站在桌边,正在换下花瓶中的残枝败叶,然后,她把一枝枝带着晨露的鲜花插入瓶中,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是那么轻柔,发觉他醒来,她回过头,给了他一个温存而美好的微笑。

梦魇终于过去了……

楼上,海伦娜终于停止了歇斯底里的大叫,她开始哭泣,哭声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呜咽,身边的两个人,安东尼和梅丽莎同时松了口气。

梅丽莎为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鬓发,深深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她会受不住刺激,海伦娜,她是那么坚强的一个女人。”

安东尼看着她,摇摇头,“也许,她一直在用坚强来掩饰内心的脆弱。”

赛蒙站在远处看着,神情有些复杂。

这会儿,海伦娜不再呜咽,她呆呆地坐在床上,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小木头人,那是个很旧的木偶,一个穿着女仆衣服的漂亮女人,眉眼已经模糊不清,海伦娜温柔地凝视着它,眼中闪着梦一般的光。

房里的另外三个人都沉默地看着她。

赛蒙终于轻轻叹息了一声,他低声对安东尼说:“好好照顾她。”

望着赛蒙消瘦的脸,安东尼默默点了点头。

初春的一个早晨。安东尼伏案疾书,在一份文件上签下了大名,他抬起头,郑重地把文件递给身边的人:“你的奴隶解放证书,赛蒙。”

赛蒙用左手接过证书,放在上衣的口袋里,他的右手依旧无力地垂着,身体依然消瘦,但气色已经好了很多。梅丽莎站在旁边,目光温柔地看着这一幕。

“谢谢你,安东尼。”梅丽莎说,“我们明天就离开这个国家。”

“祝你们幸福!”安东尼的目光转到赛蒙脸上,久久凝视着他,“你们应该获得幸福。还有……”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这是我送你们的礼物。”

梅丽莎看了一眼,立刻把支票放下,急急地说:“我不能接受你那么多的钱,安东尼,我们将自食其力,赛蒙的左手还完好,他还能教音乐。”

“收下吧,梅丽莎,这是我答应给马尔斯的。你已经失去了云雀庄园,不过,我想,那房子对你没有意义了,所以我只给你现金。”安东尼语气深沉地说,“梅丽莎,我欠你的,你应该收下。”

看着安东尼诚挚的眼睛,梅丽莎慢慢收起了支票。

安东尼微笑了,他转向赛蒙,目光中有某种期待。

赛蒙慢慢伸出左手,与安东尼的双手紧紧相握。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闯了进来,里奥大步走进客厅,用略带粗鲁的声音生硬地说:“我要把她接回去!”

“你要把谁接回去?”安东尼惊讶地问。

“海伦娜!她即使生病,也是我的妹妹,我要把她接回画眉庄园!”

“她也是我的妻子。”安东尼温和地说。

里奥和安东尼对视着,里奥脸部的线条逐渐柔和了,“那么……那么……”他放低了声音说,“我……我把她托付给你了。”

他转身走出去,走过梅丽莎和赛蒙的身边,他停了下来,久久地注视着他们,终于什么也没说,扭头离开了。

赛蒙和梅丽莎并肩走在辽阔的原野上,前方,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炫目的光芒近乎于白,把草木初生的春日原野渲染得生机一片。

赛蒙俯下身子,用左手轻轻抚摸着毛茸茸的绿草,“几乎所有南美的民族都崇拜着太阳,知道为什么吗?梅丽莎?”

梅丽莎只是宠溺地微笑着,轻轻抚摸了一下他柔软的头发。

“太阳,只有太阳才能泽被万物,哺育众生,哪怕谦卑如野草,也能感觉到她的温暖和博大。”赛蒙轻声说。

他抬起头,仰望着梅丽莎,从他的角度望去,她如一个发光体,阳光正在她周身闪烁……

番外 赛蒙

不知道第几次从昏迷中醒来,周围昏沉沉的,辨不清白天还是晚上,近些天来我似乎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只有头顶那一小方天窗外不断变化的天色,提醒着我晨昏更替,世界依旧在命定的轨道上运转。

我感到嘴唇干裂,渴极了,我动了动肩膀,试图移动一下身体,却发觉双臂仍被牢牢地反绑着,为了防止我逃跑?我苦笑了一下,就我目前衰弱的身体,残废的右手,即使放我自由,我也走不了多远,他们无非想折辱我,或者给我的身体再添些折磨。

至少,看见我痛苦,罗伦佐会非常高兴,这几天他天天跑来看我,态度之快乐殷勤,简直像新发现金矿的淘金者。

“赛蒙,啧啧,伤口又发炎了,是不是绳子的摩擦和压力助长了伤口的恶化?”他冷笑着说,手抚过我敏感的伤口,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我费力地向上挪动着身体,终于慢慢背靠着墙坐了起来,从这个位置,我正好看见天边一颗暗淡的小星星,已经傍晚了,我想。上次我与梅丽莎就在傍晚时分手的,感觉上仿佛已经过了很久。记得我那天心绪很乱,被一种不祥的预感所笼罩,和她谈起了我做过的梦,她听着,不安地咬着指甲,被我搅得心烦意乱。

我靠着墙无力地坐着,梅丽莎该得到消息了吧?她会怎么想?会伤心吗?记得我问过她,如果所有的人都怀疑我恨我,她还会不会信我?她用力地点头,说她会的,还说她要保护我……

我闭上眼睛,微笑了一下,她有时真的像个小孩子。

那天,我似乎听见她的声音,等我疲惫地抬起头,隐约看见她的身影已消失在人群。也许只不过是我的幻想?

牢房门上的锁链哗啦啦一阵响,牢门突然打开了,我睁开眼睛,没错,罗伦佐和他的两个手下来做例行访问了,罗伦佐手里提着灯,一时照得我眼花缭乱。

“赛蒙,今天感觉怎么样?”他照例幸灾乐祸地问,他的身后,有人手中拿着水罐,提醒着我口中的焦渴。我的视线引起了罗伦佐的注意,“渴了?”他回头命令手下,“把水罐放在地上!”然后他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我,“请喝吧!”

我的双手被反绑着,根本无法拿起水罐,他的目的正是要我像狗一样跪在地上,去喝那罐水。我沉默着,不想理会他。“你现在不喝,今天就别想再喝到水了。”罗伦佐冷冷地说。

我叹了口气,一个人——尤其一个奴隶的尊严,在这个冷酷的世界上算得了什么?他们无非想折磨我到死,而我,让我自己都感到惊奇,在如此绝境里,在身体被如此狠毒地摧残之后,居然还能有着求生的意志。

我慢慢爬起来,跪着爬向那罐水,在周围嘲弄的目光中,艰难地俯下身,用嘴唇去触碰那罐水。我没有成功,虚弱的身体支撑不住,我跌倒在水罐上,水洒了一地。

罗伦佐发出一阵大笑,听起来像夜枭的叫声,我伏在地上,喘息着,试图让自己不去听他。他走过来,解开我的绑绳,“好了,祝你晚安,今晚你一定能做个好梦,明天里奥先生又要用刑了。”他用嘲笑的口气说,然后他把一个托盘放在地上,转身离开了。

托盘里盛着两个干面包——我的晚餐,我看着它们,觉得毫无胃口。胸中的怒气暂时压住了饥渴,我重新靠着墙壁坐下,闭上了眼睛,我早有预感自己会坠入地狱,我告诉梅丽莎的那个梦里,遍地开满了火鹤花,火红的花海化作了地狱的腾腾烈焰,现在我终于领悟到其中的含义,火鹤花是海伦娜最喜欢的花。

海伦娜那双怒火燃烧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那是一双困兽的眼睛,让人心惊,“你会死得很凄惨,赛蒙,我发誓!”她一字一句地说,“你会眼睁睁地看自己失去一切,包括你的爱!”

我打了个冷战,我清楚她的为人,她说到做到。

我不明白,海伦娜为什么如此恨我,她有过那么多情人,我又算得了什么?我是个很腼腆的人,我不善于和女孩子打交道,甚至有些害怕她们,我刻意和她们保持着距离,因为怕受伤害而逃避着爱情——只有梅丽莎不一样,第一次见到她,我就感到说不出的亲切。海伦娜怎么可能喜欢内向而又倔强的我呢?她从小一直讨厌我。

也许我的话确实激怒了她,“我们之间一直是征服者和被征服者的游戏,一旦我全盘投降,我在你的心目中就会变得一钱不值。”可我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也许其中另有什么隐情?那个孩子的父亲……

她爱着那个人,所以牺牲我来保护他?

也许只是为了梅丽莎?海伦娜无法接受不肯臣服自己的男人去爱另一个女人?

我摇了摇头,我真太不了解女人了,海伦娜把我整得死去活来,我却还猜不透她的心思,她为什么一定要毁灭我,不惜搭上自己的清白?就为了玉石俱焚?

况且,在山林里我曾经救过她一命,我曾经在她失明的那些夜晚用吉他抚慰过她,她曾经紧握住我的手,用充满感激的声音说:“以后,如果我的眼睛复明了,我一定好好待你。”

好好待我?我苦笑了一下,用左手抚摸了一下无力垂下的右手,她就是这样好好待我?

我听见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呼唤我:“赛蒙!赛蒙!”我抬起头,看见强尼的半边脸出现在天窗里,他轻声对我说:“我偷偷爬上来看你,你好吗,赛蒙?你是不是想喝水?”他手里抱着一个水罐,招呼我过去,他把水从天窗倒下来,我如同迎接甘露一样张嘴接着,就这样,总算润泽了我干裂的嘴唇。

我对他感激地点点头,压低声音说:“以后你不要来了,这里对你太危险。”

强尼很兴奋地告诉我:“那天你受刑的时候,梅丽莎小姐也去了,她和里奥先生大吵了一架!”

我的心中涌过感激的暖流,梅丽莎……

我能想象她涨红了脸生气的样子,她挥舞着小拳头,仿佛要冲上去揍人,我微笑了一下,她实在不像个淑女,我最喜欢的就是她那份真实的可爱。她的形象在这寒冷的暗夜里如此鲜明,等我从出神状态醒来,强尼早不知何时消失了。

第二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我走出牢房时甚至有几分愉快,早晨的空气清新湿润,让人怀念起生活的美好。可是,当我的双手又一次被缚在刑架上,我真切地体会到,前方等待我的无非是毁灭,可这段长长的死亡之旅已让我疲惫不堪,我真想快点结束。

此刻,我心中只有一个温柔的牵挂,梅丽莎……

我抬起头,无精打采地看着对面的里奥,他正不耐烦地跺着脚,我想,他可能和我一样,对一轮又一轮的折磨感到厌烦,我甚至有些好笑,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这样一来,我们同时解脱了。

在里奥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梅丽莎款款地向我走来,她靠近里奥坐了下来,脸上带着微笑,注视着被捆在刑架上的我,像个坐在包厢里兴致勃勃等着看戏的小女孩,我怔怔地看着她,她的眼睛里冷冷的……

我咬紧了嘴唇,心头仿佛被重锤敲击,我明白,她听信了别人,她和别人一样,已经把我看成了恶棍。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她会信任我,这曾经是我苦难长夜里的一线安慰。

她为什么要信我?她身边围绕着她的亲人,他们属于同一个世界,她怎么可能不信他们而信我?我无力地望着她,一种寒冷的、悲哀的孤独感侵入了我的全身。

我正在出神,忽然感到身上火辣辣的一阵疼痛,鞭子已经毫不留情地落在我的身上,每一鞭都抽出血淋淋的伤痕,痛得我浑身战栗,我喘息着,呻吟着,克制不住地惨叫着,但这一切抵不上我内心的痛楚,她冷漠的目光仿佛一把无形利刃,已把我的心割得鲜血淋漓。我的头无力地垂了下来,意识开始涣散,眼前雾气弥漫。

迷雾笼罩着我,令我感到窒息,雾的深处流窜着无名的阴森恐怖,各种熟悉或陌生的模糊形象隐现其中。

我觉得头脑昏昏沉沉,海伦娜坐在我的床边,摸了摸我滚烫的额头,“赛蒙,你不要紧吧?晚会能上场吗?”

我低声回答:“让我休息一会儿,我会……上场的。”

海伦娜似乎很担心,“你到底在湖畔遇到了什么?你的安第斯精灵似乎没有给你降下好运。”

安第斯精灵……梅丽莎……

那个精灵在轻盈地起舞,如随风飘转的云烟,我恍恍惚惚地踩在云端,用吉他追随着她的舞步,吉他弦断了,我一震,从云端跌落……

我跌倒在地,里奥走了过来,他冷冷地看着我,视线落在我右手,“你这只该死的手!”他大声诅咒着,狠狠地踩我的手,右手的手骨断了,钻心的痛……

有人温柔地捧起我受伤的手,泪水落在我的手背上,“妈妈!”我认出她来,我抱住她,哭了,她把我拥在怀里,抚慰着我,像童年时一样,“妈妈,”我喊着,“别再离开我,保护我,保护你的儿子!”可她的影子越来越淡,终于消逝在雾中……

“妈妈!”我大声喊着,从昏迷中惊醒,感觉浑身疼痛,额头滚烫,眼角还流着泪。一弯月亮透过天窗照进牢房,周围一片阴暗和凄凉,我孤单单地躺着,终于忍不住哭了。

为了怕我死得太快,安东尼来到牢房给我看病。他喂我吃药喝水,但始终板着脸,不肯正眼看我。我当然知道为什么,这又是一个被卑鄙流氓所激怒的高贵绅士,从小安东尼就待我不错,可眼下,他恨不得把我当蚂蚁踩死,经过了梅丽莎那一击,我对别人的态度早已无所谓,我躺在草褥上,看着他铁板的脸,甚至感到几分好笑。

他被我略带嘲弄的目光惹火了,“你感到很得意,是不是?”他愤怒地说,“你终于在两个出色的女人身上证明了自己,顺便羞辱了我和里奥,你把我们所有人的生活搅得一团糟,然后独自在黑暗中窃笑。”

他一把卡住我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里奥说你是魔鬼,我一直不信,为你辩护,可你就是个魔鬼!”

我被他的双手卡得有些窒息,我看着他,一声不吭。

他接着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会那么无耻,赛蒙,因为你本来就是贱种,你这个肮脏的私生子!”

血冲上了我的头顶,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猛地甩开他的双手,我试图用颤抖的左手去揪他的衣襟,但扑了个空。

“安东尼,”我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说,“你听着,你再敢侮辱我的母亲,我就扑上去咬死你。”说完,我气喘吁吁地倒在草褥上,无力地闭上眼睛。

安东尼半天没有说话。最后他低低地说:“对不起。”

临走时,他替我掖了掖被角,“你的右手……”

我闭着眼睛不理他,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里奥终于对我感到厌烦,他把我这颗烫手的栗子扔给了安东尼,于是,安东尼亲自赶着马车来接收我,我真不明白,他们干吗和我耗时间,干吗不找个没人的地方,干净利落地结果了我?当然了,他们都是绅士,按照安东尼的说法,他们才不想让清白的双手轻易染上鲜血。

不过,当我见到胡里奥的时候,我就明白,安东尼是想利用胡里奥除掉我。胡里奥那双麻黄色眼睛泛着血丝,透出一种满不在乎的凶残,视人命为虫蚁者特有的凶残,他暧昧地上下打量我,眼神中带着猥亵的玩味,面对这个人,我从心底升起凉意。

“看来你把安东尼这老小子彻底得罪了。”一走进种植园的大门,他就大笑起来,笑得放肆粗鲁,“他一定很讨厌你,所以才想借我的手来修理你,你把他怎么了?不会抢了他的女人吧?”他又大笑起来。

我唇边泛起苦笑,还真让这个粗人无意中说对了。

“不过,”他收敛起笑,目光盯在我身上,“这儿我说了算,安东尼也算不了什么,只要你听我的,按照我的话去做,你就能过得舒舒服服。说实话,小子,我倒很喜欢你,从第一眼起就对你有兴趣。”他肆无忌惮的目光在我****的上身打转,让我感到遍体生寒。我低着头,一声不吭。

他逼近我,粗重的呼吸里带着酒气,不规矩的手开始抚摸我的胸膛,我如遭雷击,迅速地跳开,我像只被冒犯的刺猬,握紧拳头,全身都处于紧张的戒备状态。

他愣了一下,不过并不意外,看着我怒气冲冲的眼睛,他咧嘴一笑,“小子,别担心,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胡里奥把我安排在最末一排的工棚里,紧挨着监工们的住房,小屋肮脏狭小,但挤了八九个奴隶。开始,他们都对我有一种疏远的敌意,毕竟,我的肤色和他们太不一样了。

繁重的劳役,周围的敌视,我还能咬牙承受,但我清楚地意识到,我身边还潜伏着更大的危险,胡里奥如影随形的****目光让我心头堵得难受,我只能尽量做到,一声不吭地埋头干活。

一天,我们正在收咖啡豆,胡里奥心不在焉地叼着雪茄走来,他懒懒地坐在椅子上,揪着自己一脸乱蓬蓬的胡子,远远监视着我们。

“赛蒙,”他招手叫我,“过来。”

我走了过去。

他拍拍身边空着的椅子,“坐下休息一会儿,我看你很累。”

我站着不动。

他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我看着周围忙碌的奴隶们,低声说:“这不符合我的身份。”

他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如此之响,吸引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赛蒙,我早说过,这儿我说了算,”他逼近我,在我耳边悄悄说,“只要你听我的,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笑着,故意把烟圈喷在我的脸上。

我依旧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我的嗓子被他喷出的烟呛得直发痒。他已经不止一次暗示,只要我肯和他做某种交换,我在这儿就不会受到虐待,甚至可以换取享受。

当人陷入绝境时,出卖自尊也许是生存下去的唯一法宝,可是——我做不到,我灵魂深处的高傲阻止我做出任何违背本性的事,哪怕被彻底毁灭,也好过卑贱地出卖自身。

我抬起头,冬天的天空一片苍茫,一只大鹰的影子正从高空飞掠而过……

“怎么样?”他在我耳边问,附近无人,他的手已经悄悄地侵向我的下体,试图抓住我的要害,在我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前,我已经猛然一头撞向他,把他撞得后仰倒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们身上,所有人都惊呆了,像雕塑一样站着,等着可怕的后果落在我的头上。

没想到,胡里奥并没有震怒,他在地上看着我,胡子里居然藏着笑,半带气恼地咒骂着:“该死的,好小子,真够有种。”他爬起来接着说,“不过,我对你的兴趣越来越强烈了。”

我当众反抗胡里奥的那一幕,居然使我在大家心中成了英雄,许多人或明或暗地对我表示好感,我开始得到朋友。胡里奥暂时没有了进一步的举动,但我知道,这只不过是表象,矛盾总有激化的那一天。

这天胡里奥休假,当我被叫进他的屋子时,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我刚一进去,门就被人反锁了,我无奈地靠在门上,明白今天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胡里奥踉跄着走过来,手里拿着酒瓶,“要不要喝点?”他打了个酒嗝,浓烈的酒气喷在我的脸上,我厌恶地回避着。

他带着醉鬼的朦胧目光,笑眯眯地打量着我,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干吗还要反抗呢?你知道,你逃不过的。这里可不止我一个人对你有兴趣,如果不是我,他们几个早忍不住了。”

我闪避着他的手,想起另外几个野兽般的监工,我的心往下一沉。

他扑上来,喘着粗气,开始亲我的脸,我极力挣扎着,推拒着,我的右手软软地使不上力,而左手很快也在他掌控之中,他的巨掌把我的双手反剪到背后,另一手开始狂乱地撕扯我的上衣。我像困兽一般拼死挣扎着,但这个人不知比我高大和强壮多少,他很快就把我压倒在地上,上衣已完全被他撕碎了,我几乎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黑油油的头发在我****的胸前缓缓移动,我感到了反抗的绝望。

这时,我看见地上被他遗弃的酒瓶,我咬着牙抽出手去,吃力地摸到那个瓶子,狠狠地朝他的头上砸去。他猝不及防,大叫了一声,朝后倒去,鲜血从他的脑后流出,染红了地面,他倒在地上不动了。我费力地从地上爬起,呆呆地看着他,不确定他是不是死了。酒瓶碎了,我走过去,拾起了一块碎片,模模糊糊地想:现在该怎么办?

门被推开了,外面的人被胡里奥的喊声惊动,冲了进来,我还呆呆地站着,任凭他们夺去手中的玻璃片,把我绑了个结结实实。

有人在抽打我的脸,“你杀了他,你竟然敢杀人!”

我被他们推进一间空屋,踉跄着摔倒在地上,我躺在冰冷的地上,过了很久,感觉才重新回到我的身上。

我坐了起来,怔怔地望着四周,我不明白,我的噩梦要做到什么时候?每次都以为,事情已经到了最糟,可总有更糟的在前面等着我,好像一段漫长的甬道,令人窒息的黑暗中隐现着鬼火般的恐惧,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可就是走不到头。

我不知道胡里奥怎么了,不管他是死是活,我都将面对可怕的后果。也许他们会立刻处死我?我现在感到,如果他们能允许我死,我会非常感激,可我隐隐有一种预感,我要经历的会比死亡更可怕。

我把头靠在墙上,默默回想着我悲剧的一生,想着我经历过的人和事,想着……梅丽莎……

现在想来,她离我已那么遥远,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和我现在所处的世界没有任何交集。

我梦中的预感是如此准确。梦中,我躺在恶魔环伺的地狱里,无力地望着天空,而天上,梅丽莎漠然地对我微笑着……想着这一幕,我心中隐隐地痛着,终于,泪水从我的眼角缓缓地流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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