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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的大一生活

经历种种磨难,我终于通过了德克利夫学院的入学考试,接下来的两个月内,我随时可以收拾行李进入德克利夫学院。

我的大学梦直到1900年才实现,因为在入学前,家人和朋友都建议我先上一年由基思先生来辅导的课。

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但我对第一次踏进德克利夫学院仍然印象深刻。那一天对我来讲意义非凡,我满怀信心走进学校,对一切的一切都抱有无限期望。对于我来讲,那是一个新的开始。也许以后的路会很漫长,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挫折,但从踏进学校大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暗暗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克服重重困难。我要在大学这座知识的海洋里尽情遨游。我还记得罗马的那句座右铭:“我们被赶出罗马,不过是生活在罗马之外罢了。”我不就是因为无法走追求知识的康庄大路而不得已去走那条人迹罕至的坑洼小路的吗?我也知道在大学这几年里,我将有充足的时间对现在,对以后深入思考。我将有机会,同那些像我一样思考、努力和爱憎的姑娘们一起向前行进。

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进入大学对于我来讲,就像打开了一座通往新世界的大门,那里美丽而光明。我相信我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我的心可以变得自由起来,像所有其他的人一样。那些心灵中的人物和背景,以及欢乐和悲伤,都是鲜活而真切的。在我看来,大学里挤满了先贤先哲的伟大的精神和思想,连讲课的教授都是智慧的化身。

很快我就发现大学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浪漫,是我把它理想化了。在进入大学前我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真正进入大学后,我发现大学就像围城,其实里面的风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美好,那么美丽动人。渐渐地,它的种种不利之处就会显露出来。

从前,我总是埋怨在我的生活里没有足够的时间用来沉思和反省,希望在每天的生活里都能拿出一点时间,哪怕只有半个小时,用来自我反思。我常常喜欢静坐,聆听心灵世界的声音,那声音就像美妙的音乐,它只有在极其安静的情况下,用心才能听到。那时,世界的嘈杂和喧闹仿佛被厚厚的玻璃隔离开,一切是那么的安详,诗一般的旋律深深地拨动着平静的心弦。但进入大学后,最宝贵的独处静坐、想象的时间被无情剥夺,就连那窃窃私语的松树也被阻隔在门外。也许我应该安慰一下自己:现在忙碌的学习都是为了将来某一天可以享受生活。但我向来是个没有远大目光的人,也不愿未雨绸缪,我宁愿在能把握得住的现在,过自己想要过的宁静生活。

大学一年级里,主要的课程有法国文学、历史、英语写作等,在法国文学方面,我尤其欣赏高乃依、莫里哀、拉辛、阿尔弗、雷德。德米塞和圣贝夫等名家的作品。德文方面,我读了大量歌德和席勒的作品。我还把从罗马帝国的灭亡到18世纪的历史温习了一遍。而英文方面,我用辩证的眼光研读了弥尔顿的诗歌和他的《阿罗派第卡》。

有时我会怀疑自己在大学里是否有遇到过真正的困难,那些困难我是如何克服的。我常常独自一个人在教室里,教授对我来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还好莎莉文老师总是尽可能地将教授讲课的内容拼写给我。不过这些拼写的内容和老师讲课的内容还是有一定的差别的。同时,我也感受不到教授的讲课风格和他的个性特点。对于莎莉文老师急速拼写在我手上的字,我感觉自己像是追逐野兔的猎犬,跑得再快也追不上矫健的兔子。大概其他同学和我的情况也差不多。如果一个人一边在填鸭式地听课,一边还要匆匆忙忙记笔记,她是没有多少精力去思考讲课的主题和问题解决的方法的。

认真听讲时,我没有办法快速记下老师说的内容。因为我的听课也是通过手来进行的。所以我会选择在放学回家后,尽量去回想这一天老师所讲的内容,把脑子里能想到的内容一一写下来。我做练习以及每天的作文、考试卷、阶段测验等都是用打字机完成的。在学习拉丁文韵律时,我甚至自己设计了一套关于诗歌格律和音韵的符号,并尽力给老师解释,让老师也理解这些符号。

我的第一台打字机是汉蒙能德牌的,这是一种能满足我这种有特殊要求的打字机品牌。这种打字机可以使用活动字板,一部打字机里有多种活字板,用起来非常方便实用。里面有多种文字和符号,包括法文、希腊文、数学符号等。难以想象,如果离开这部打字机,我的大学学业该怎么完成。

我接触的教材都是盲文的,我预习功课的时间比普通的人要长得多,因为我时常需要人帮忙,不管是什么内容,都需要请人将它们拼写在我的手上。这中间遇到的困难是让人难以想象的,一些在普通人看来非常容易做到的事情,我都需要付出很大的心血。有时自己也难免急躁不安,尤其是当别的同学在玩笑嬉闹时,我更是无法集中精神,甚至无法忍受这样的日子。但很快我又振作起来,因为我知道一个人要有真才实学,要想获得成功,就必须走这样一条曲折的路。人生从来没有什么捷径可言。总有一些奇山险峰需要我们去攀登,总有一些困难需要我们去面对。

想象中的险峻山峰,在我攀登的过程中曾经无数次跌倒,爬起来再跌倒。障碍总是一个接一个,我一直都在和自己的脾气做斗争,感觉我的心里有两个自己,一个想要放弃,一个却在咬牙坚持。每一次一小点的进步,我的心都受到一份鼓励。我越来越勇敢地在攀登这座看起来不可逾越的山峰。每每遇到困难时,我提醒自己,再加把劲儿,加把劲儿没准就过了这个坎。再加把劲儿,我就能抵达理想之峰——那里有蔚蓝的天空,有璀璨的云朵。

当然,在这一段奋斗的历程中,我并不总是独自一人,同学韦德·威廉,还有宾夕法尼亚盲人学院的院长艾伦先生,他们都在尽力的帮助我,为我提供所需要的各种浮凸印刷书籍,让我感觉到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他们的热情与关怀,给了我莫大的支持与鼓励,也成了我精神的支柱。

进入德克利夫学院学习的第二年,我开始接触英国文学、美洲和欧洲的政府制度、圣经还有拉丁文学写作等。我很喜欢德克利夫学院的写作课,老师讲得很生动又诙谐有趣。尤其是斯普兰老师,他能把你带入某种文学作品的意境中去,他的课让人陶醉。斯普兰老师可以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让人享受一顿精神大餐,让听课的我不自觉沉迷于这些大师的高尚情操中。听他的课,你会发现自己已经游走于真和美之间,惊叹精神和外形竟然可以如此完美的结合。

这是我长这么大,学得最快乐最有趣味的一年。所有的课程,包括经济学、伊莎莉文白时代文学、乔治·L .基特里奇教授开的莎士比亚课、乔赛亚·罗伊斯教授主讲的哲学,我都一课不落地去听。

通过学习哲学,我们可以与远古时代伟大思想家来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它教会我们如何去思考。但是大学并非我之前所想象的如同文化古都雅典那么万能。有点儿纸上谈兵,毕竟我们无法与那些伟人和智者真正意义上交流,这种沟通是单方面的,他们并没有真实存在,只在纸里字间。我们唯有从点点滴滴的学习中,一点点思考、分析,然后才能肯定他们是弥尔顿还是以赛亚。

我认为在学习里领悟很重要,其重要程度要远胜于理性分析。尤其对于伟大的文学作品,我们要学会从作者的时代背景,去领略作者的写作意图,想想是什么样的动机,促使他创作这样一部作品的。很多学者在讲解这些文学作品时,并没有真正去领悟作品的精髓,所以虽有通篇大论,也难以在学生脑子里留下深刻印象。这样的分析讲解就像成熟的果实从枝头掉落一样也会很快从我们心上坠落。即使你知道一朵花是怎么开放的,但你不一定懂得怎样去欣赏一朵带着露水的玫瑰。我们常常问:“为什么总要绞尽脑汁去思考这些说明和假设呢?”那些看起来很理性的说明和假设在脑海里闪现,其实就像瞎了眼睛的鸟儿,只是徒劳地在煽动着他们的羽翼。

我这样写并不是我要反对这些学者,对名著进行分析讲解不是坏事,那么厚的一本书,不是所有人都有耐心捧来看的。但大部分人都愿意去听别人讲解其中的精彩部分。我只是不喜欢那些没有意义的评论,因为这除了给人造成“一千个人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感觉外,并没有其他的意义。但是我的教授基特里奇先生讲解大诗人莎士比亚的作品时,却能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有时我想其实自己并不需要学些这么多知识,也许一半就足够了。很多的内容让我们花了大把的心思和时间,也占用了我们心灵的空间,却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真正能用到的也没有多少。还让我们无法容纳那些真正有价值的知识珍宝,真是得不偿失。举个简单的例子,一天之内匆匆浏览四五本名著,接触了很多信息,但真正能留在脑海里的并没有多少。现在,我的脑子里就塞满了很多杂乱无章的东西,理还乱,那些知识的碎片犹如冰雹一样朝我头上打过来,当我设法躲避时,它们又变作鬼怪紧紧追赶我。对这些所谓的偶像,我真想把它们个个打得粉碎。

大学里我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各类考试,但几乎每一次我又都能顺利过关,甚至能考出很优异的成绩来。但这类考试就像一个个的不倒翁,打倒又起来。临考的前几天,我拼命去记住各种公式以及那些繁琐的年代资料,这种感觉怎么形容,你可以想象一下,就像在你并不饿的情况下,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去吞下自己不喜欢的或者无法入口食物。这时候你真想和书本同归于尽。

但是令人害怕的时刻还是要到来,躲也躲不掉。不过经过前面的种种,真正面临考卷时,心倒是平静下来。看来人们常说的有备无患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当你看到昨晚温习过的知识点,今天的考卷上刚好又出现了,那一刻是极开心的,这说明努力没有白费,幸运女神喜欢眷顾那些认真和付出的人。但有时也会觉得记忆和分析能力在这一刻变得苍白无力,明明能想起一点,但就像一幅拼图,光有其中的一小块,还不足以拼出全部来,也许是脑子里塞进去的东西太多,在那一刻有驾驭不住之感。你辛辛苦苦往脑子里灌的东西,在紧要关头,却张开翅膀飞得不知去向了。

“赫斯及其事迹。”赫斯这个名字听上去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他都做过些什么?这种感觉就像你竭尽全力要在一个碎布包里找出一小块绸子来,还不如完全想不起来。于是我使劲地想,奇怪,这个人物形象在脑海里又开始变得丰满起来,我把所有能想起的历史大事件,各种政治制度都跟他放到一起,看他们之间有没有联系,啊!寻寻觅觅的人,原来就在那里,他在那里独自沉思,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他给我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就在这个时候,监考老师过来宣布时间已到。我心情郁闷地把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中,然后回家。脑子里还在想:再给我一点时间,没准就能很准确地答出那道题。

在这章的最后几页里,我巧妙地使用了一些比喻,这些比喻形象生动。如带着一副狰狞面孔的鬼怪,还有受到冰雹般袭击而闯进面包店的公牛。我用的这些词汇虽然有些夸张,但它们准确表达了我的心境。所以对待别人的嘲笑,我并不在乎。我要重申一点,对于大学最初的看法现在已经改变。

进入德克利夫学院学习前,在我的想象里,大学生活应该十分悠闲自在,充满浪漫主义色彩。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初的浪漫想法开始渐渐向现实过渡,这中间我也学到很多东西。这是大学生活最宝贵之处,如果没有这一段时间的经历,没有在这里接受正规的教育,我永远也不会懂得如何去耐心地做一件事情。我们在这里学习,接受教育就像在乡村小路上散步一样,心情是无比的从容,胸怀是如此的宽广。在这样的心境下学习的知识,就像一汪清泉灌溉进心田。

“拥有知识就拥有了力量的源泉。”在获取知识的过程中我的心里是满足和快乐的。学习了知识我们就可以分辨真假,理解高低。当你学习了更深、更广的知识后,你就可以更加理性地来看待这个世界。知识,更深入地了解了人类进步中的各种思想和业绩。学习知识,就像在探索人类文明发展的脉搏,你的心脏也会随之而跳动。如果你无法从这种脉搏中领会到人类的梦想,你就不会懂得人类生命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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