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盖头已经摘下,贺菱芷只带了璧珠在身侧,由靖王府的小厮引路,很快便到了新房。
满目的大红,贺菱芷却未感觉到喜悦,快速更衣之后,吩咐璧珠去耳房休息,不必伺候,她则是跟着那个小厮来到地牢中。
阴暗的地牢里,血腥味和霉味哪个更重,潮湿之气在这样的季节,增添了寒意。
“这些人,都是今天来闹本王妃婚礼的?”看着十来个老房来捆绑着几十号的人,贺菱芷来了几分兴致,没想到她的婚礼这么多人捧场。
“回靖王妃,是的。”负责看守的人恭敬的答话,又补充道:“每个牢房里都是一批的,不知靖王妃想要先审问哪间牢房的刺客?”
美目环视了一圈,虽然光线昏暗,可贺菱芷的眸子却灿若星辰,慧黠的笑意一闪而过。
“今日是王爷与本王妃成婚大喜之日,这些没长眼睛的东西,死了也是活该。”对于那些死状凄惨之人,没有半分的怜悯,技不如人的下场罢了。
“靖王妃说的是。”原本只是因为贺菱芷的身份才尊重她,此刻却多了几分真正的净重,这样的女子才能配的上他们的王爷。“不知靖王妃想要如何处置这些人。”
略微一挑眉,贺菱芷笑容妩媚,美的让人心生膜拜之意,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自脚底冒着冷汗。
“一群废物,留着也是浪费粮食。从此刻起,每过一个时辰,随便拉出来两个砍了四肢,拔掉舌头,扔到乱葬岗去。若是有人能熬的过七日,再来禀报王爷和本靖王妃,再行处置。”贺菱芷语气极为平淡,笑容清浅,好似在说今日的天气一般。
牢头倒也是个心思剔透的,立即明白了贺菱芷话里的意思,笑着说道:“请靖王妃放心,属下保证这些人都会按照靖王妃的意思结束罪孽,绝不会有半个自裁。
“嗯。”对于牢头的上道,贺菱芷很满意,吩咐道:“派人严加看守,敢对靖王府放肆,没有被救出去或灭口的道理。”
贺菱芷的话方说完,美目便扫过牢狱中恨恨看过来的一众杀手,回以绝美的笑靥,眼神却狠辣,宛若在看一群死人。
没兴趣浪费时间在此,贺菱芷对牢头禀告的防守很放心,让他得空去璧珠那里领赏,便去了前厅。
百里晟,今日当真该敬你一杯才是。
一向独行独往的百里连城,为气百里晟一番,竟然与前来贺喜的人推杯问盏不亦乐乎,只差没有称兄道弟。
不过,最了解你的人果真是敌人。
至少,当贺菱芷到了前厅之际,见到的便是百里连城快要咬碎牙关的样子,而伺候在一旁的陈公公,则是吓得直擦冷汗,却不敢规劝百里晟半句。
凤眸一睨,只是扫了百里晟一眼,贺菱芷便来到百里连城身边,接过丫头奉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却摇首道:“今日是王爷与本王妃大婚之日,各位宾客莅临祝福,还不换成大杯来,本王妃与王爷今日定要不醉不休,在场的好儿郎,谁有胆子与本王妃斗酒,畅快一场?”
贺菱芷高声,手中的酒壶朝着满院子的客人晃了一晃,虽面容温婉,可姿态却肆意潇洒,尤其是一身窄腰的衣裙,利落的发式,无不彰显着她的与众不同。
叫贺菱芷如此,大多数人都会赞赏她不输男儿的气势,少数人却觉得女子该在闺房里相夫教子,贺菱芷的举止着实与淑女不符。
而百里连城和百里晟则是陷入儿时回忆中,那时贺菱芷只有五六岁,最喜欢扮将军,百里连城二人尚未有争夺皇位的心思,亦是好玩伴,都喜欢与粉雕玉琢的贺菱芷扮家家酒。
然后,年仅五岁的贺菱芷却端起一大碗的水,一脚踏在台阶上,大喊道:“本姑娘成亲,才不要蒙着盖头,敢娶我的男人,就得有胆子与我一起滨主尽欢,不醉不休。”
不醉不休……
百里连城陷入回忆,宠溺的看着未曾卸妆的贺菱芷,何其庆幸,她能活着,能让他有机会倾其所爱。
不醉不休!
百里晟噌的站起来,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看到了那个曾让他爱恨交加的女子,震撼的连走近她身边还未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不醉不休吗?
一直坐在一处的叶倾寒等人各有所思的笑了起来,举起酒杯来,遥遥祝福着。
只要她是幸福的,便好。
“王妃最知本王心意。”百里连城大笑出声,幸福无需用言语来表达。“来人,把本王珍藏的美酒全部搬出来,今日自认有酒量的,就留下来一醉方休,醉了的,本王的客房也不是摆设。”
素来难进的靖王府,今日因新靖王妃的一句话,便连留宿的都可以,可见靖王爷对新靖王妃是如何的重视。
如今大炎国皇权不稳,未来的新皇无疑是在靖王和慎王之中则一,不少官员为了巴结,自是要留下的。
可也有执意效忠百里晟,或是决定跟随慎王的,多数都自称酒量不佳请辞,百里连城皆笑着命小厮送客。
至于留下来的那些人,心思是什么,只有自己之晓了。
轻笑了一声,贺菱芷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所有人,握着酒壶的手紧了紧,已经喝了两壶的她,好似才发现站在她身边有一会的百里晟,爽快的说道:“臣失仪了,竟未曾察觉皇上近在咫尺,唯有自罚三杯,请皇上恕罪。”
取了身旁的酒杯,贺菱芷举止潇洒的一一饮尽,这才看向百里晟探寻的目光,心中一声痴笑,十分不屑百里晟眼神里所表达的情绪。
曾经狠心至她于死地,又何必因她一番话而失态呢?
“瑾儿此言差矣,今日咱们只论私交,不谈君臣之仪,何错之有?”拥着贺菱芷的香肩,带她一起落座,这才对百里晟说道:“皇兄今日若以兄弟身份留下,便请坐下一同畅饮,若是以帝王之尊,臣弟唯有恭送。”
情绪已经掩藏,不管是震惊也罢,怀念也罢,百里晟统统放在心里,竟撩袍坐在了百里连城身侧,不顾忌君主之别,落在下首位。
“今日不论身份,只图痛快,干。”余光扫向半垂着眼眸的百里晟,豪饮的百里连城唇角扬起,朝贺菱芷睇了个眼神后,便尽情于酒水之间。
今日,好戏才刚刚开始而已,不急着收官的。
一直安静的坐在那里,百里琪嘉虽不曾开口,却是全场最为冷静的人。
百里晟的异常,百里连城怪异的热情,百官的选择跟犹疑,甚至是贺菱芷那番刻意的话语,以及几个对贺菱芷并非寻常好的男人……
一个时辰过去了,一些文官称醉告辞,一小部分则是被下人扶进了客房。
为了有醉卧沙场的豪情,不使来客拘束,清空了的酒坛就近放着,不下百坛的好酒被当做老白干一样喝着,当真是暴殄天物。
酒过三寻,就连一些小将都已经微醺了。
“靖王妃好酒量,末将本没有资格与靖王爷靖靖王妃共饮,这是托福于方老将军养伤,特命属下前来为二位送贺礼,让末将有机会回忆当年与贺皇后在军中畅饮之豪情,末将斗胆,敬靖靖王妃一杯。”一个小将带着几分醉意,真诚的饮下一大碗酒,朝贺菱芷拱手,眼睛通红,背脊却挺的笔直。
此小将生的唇红齿白,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之人,身上的煞气很重,可看向贺菱芷的目光里难掩哀痛之色。
不少微醉的官员,在听了小将的话之后都吓得醒了酒,尤其是刚才与小将对饮过的,悄悄移动了些位置,生怕百里晟会发怒,被累及了性命。
贺皇后,这是个禁忌的存在啊!
见小将还没有察觉到危险,有人为他惋惜,有人同情,也有人事不关己。晟都中,官员死罪是再正常不过了。
“方老将军重伤?”在百里晟怒气发作之前,贺菱芷激动的开口,将注意力引了过来。
有人疑惑的看向贺菱芷,其中就包括百里晟,只见他意味深长的看向贺菱芷,似是想获取更多的信息。
百里连城自是察觉到百里晟的注视,便执起贺菱芷的手,一脸欣慰的道:“瑾儿有心了。”
小手被百里连城轻轻的捏按了一下,贺菱芷收起了关怀之色,淡然笑道:“王爷可是在取笑本王妃平日无心?”
“本王只会爱你、敬你,哪里会取笑呢!”虽知贺菱芷在做戏,可百里连城仍旧借机表达着心意,却也说了一句给众人解释的话。“本王昔年游玩至幕城,遭遇歹人,幸得方老将军相助,方能化险为夷。”
贺菱芷没再接话,便是连那个有些怔楞的小将都点头表示明白贺菱芷刚才的激动了,可百里晟并不相信。
“朕怎么不记得靖王去过幕城?”把玩着酒壶,百里晟眯着眼睛,并不看着百里连城问话。
因贺菱芷的提议,大多数人都是用酒壶对饮的,也有几个直接拎着酒坛子喝了起来。
百里晟身为帝王,不能逊色一个女子,亦不能太过粗鲁,可几壶酒下肚,还是喝的脸色苍白,怕是撑不了多久的。
“皇兄一心为民,为国,又怎会记得住本王这些小事呢。”百里连城痴笑一声,反而让百里晟相信他所言为真,却也更加警惕了。
自从皇位之争开始,百里晟便一直派人监视几个手足的一切,可百里连城总是有办法甩掉他的人,绝非池鱼。
扯了扯百里连城的衣袖,贺菱芷低声道:“此人骁勇善战,是方老将军最得力干将,曾相助于我平西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