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雅间内,贺菱芷刚斟满了一杯酒,欲与汉科对饮,却被街道上吵闹的声音所吸引,不由得起身,将窗户推开了一个缝隙,朝外面瞧去。
虽不爱凑热闹,可屡次被人提及自己的名讳,贺菱芷不得不看看,为何闹出如此大的阵仗。
听到街道上有人骂德孝郡主,但更多人尊她为小娘娘,汉科亦是起身。
“慕瑾鸢,你这个大骗子,假仁假义。可是你骗了天下人,骗了靖王爷的心,却骗不了我们。”被打的已经面目全非,慕清芙连嗓子都喊哑了,依旧高声,哪怕有一个人信她,那么德孝郡主的真面目便会公诸于众。
或许是被打的麻木了,对于迎面而来的各种物品,慕清芙都不闪躲,若不是被打的站不直,倒有几分英勇就义的姿态。
“救难民收买人心,得了皇上的封赐,你却辜负了圣意,借机勾引靖王爷,还给他下了情蛊,你的恶行老天可在看着呢,你一定会遭受报应的。”慕清芙声嘶力竭,就怕别人听不到,哪怕这话她已经说了无数次,却越说气怒之声越高。
“不自量力。”看着楼下,贺菱芷轻启朱唇,淡淡的说了这么四个字,是她对慕清芙唯一的评价。
“郡主名望颇高,倒是让汉科始料未及。”汉科声音冰冷,好似他天生就是冰块做的,无论是表情还是情绪,自出娘胎便是冷的。
“不过是百姓心底醇厚,抬举一二罢了。”贺菱芷并不因此为傲,若是大炎国强大,那么也没机会成为百姓心中的菩萨娘娘。
至于慕清芙之流,贺菱芷当真没有心思去理会。
方要转身,一个熟悉的怒吼声便传入耳中,贺菱芷扬唇一笑,继续观望了起来,她这个准师傅可是个狠角色呢。
“不要脸的女人,也不看看你生的这副鬼模样,引诱靖王爷不成,就来污蔑德孝郡主,当天下人都是傻瓜嘛。”白花花站在食客居的门口,气的直吹胡子,他的徒儿配得上天下最好的男儿,岂可任人侮辱。“今天我食客居就免费送你一锅热汤,让你洗洗这张不干净的嘴,顺便让你补补脑子,别竟做愚蠢的事。”
白花花大手一挥,两个小二分别抓着汤锅的一只耳朵,那热滚滚的汤水便朝着慕清芙的方向泼洒而去。
幸好白花花先喊了一嗓子,否则定会伤到无辜。
“啊……救命,救命啊。”被捆绑的结实,慕清芙想要清理是不可能,唯有在原地乱蹦乱跳,本就被打的连她爹娘都认不出的脸,此刻红彤彤的一片,扒一层皮都算是轻的,搞不好就毁容了。
然而,百姓中却没人上前搭救,甚至不觉得白花花的举动有何过分,便是将慕清芙这样别有居心的女人下油锅都不过分。
一身白衣,须发皆白,白花花虽是大厨,可白衣未曾离身过,也不见任何的油烟味,此刻看着慕清芙痛楚不已,露出了顽童般的笑意,好似上天派来惩治刁女的神仙,有着几分仙风道骨。
“这个老家伙,出手还真是狠。”轻笑一声,贺菱芷折身落座,戏已经看完了,懒得去理会下面上蹿下跳,只顾得喊救命的慕清芙。
还好莲生有事外出,否则定会更加热闹。
对于贺菱芷的反应,汉科并不意外,亲手关上窗子之后,坐回。
“郡主今日设宴,不知有何事?”该客套的已经说完,汉科也不是个抹弯子的人,直话直说。
“左人灵秀逃走了。”贺菱芷淡淡的开口,一双灵秀的凤眸望向汉科,见他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态,语气平淡的说道:“救走她的人,训练有素,应不是寻常杀手,至今尚无线索。”
“守株待兔。”汉科并未赘言,却似是对一切了若指掌。
“巫族速来不理会外邦之事,可世子却对左人灵秀生死上心,可否告知内情?”面对直来直往的人,贺菱芷也不兜绕,直接问出心中疑惑。
“事关巫族,无可奉告。”汉科直接回绝。
“巫族之事,本郡主无心打听,但左人灵秀生死与大炎国攸关,本郡主只想知晓这部分,望世子能够成全。”贺菱芷敬酒一杯。
在接到巳传来的讯息之后,贺菱芷第一个念想便是要来找汉科,或许能够掌握那些黑衣人的线索。
能够在十二地支手中将人救走,定非寻常之辈,贺菱芷不得不谨慎以待。
若只是江湖中人,大可以江湖的方式解决,日后不会徒增麻烦。
但这些黑衣人若是某个国家所畜养的精锐,便另当别论,若不除之,后患无穷。
浓墨蹙眉一挑,汉科深沉的目光在贺菱芷身上停留片刻,似是在犹豫。
“或许,我们可以合作。”贺菱芷优雅的一笑,完全不似十几岁的少女,稚嫩的娇颜上有着成熟的韵味,如同尊者。“仅此一次,仅此一人。”
这是承诺,亦是条件。
不论是贺菱芷还是巫族,都不喜欢与陌生人太过接近,但为了达成某些目的,短暂合作未尝不可。
“你们,杀得了左人灵秀,少不了她。”汉科沉声。
“世子言下之意,左人灵秀并非左人灵秀?”贺菱芷一惊,心中无数个想法闪过,却终究无法确定。
“郡主本是如此,该知汉科为何要亲自动手。”手中占星罗盘启动,红色的针直指贺菱芷,针尖不安的跳动着,好似蕴藏着极大的力量,随时会迸射而出。
心下一惊,面上却是平静如常,贺菱芷点点头,道:“如此,本郡主知晓该如何做了。”
既然杀得死左人灵秀,却又杀不了那个魂魄,不若让左人灵秀活着,更方便掌握她的动态,总好过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不知会附于谁身的灵魂要容易的多。
至于那个灵魂是谁,贺菱芷暂时参不透,但她深信,汉科定是知晓。
只怕,这个灵魂与巫族脱不开干系,至少能够让灵魂重生,除了本门的唤魂术,便只有巫族长老级别的人有此等本事。
而贺菱芷的师傅,只有她与韩子焉两个徒弟,便是连贺菱芷都不曾学过唤魂术,便唯有韩子焉知晓,可韩子焉只此一生,也只为贺菱芷而如此做过。
是以,贺菱芷无需再做揣测,汉科的隐瞒,怕是巫族内部已经出现问题,而这个灵魂能占据左人灵秀的身体,定是有所图谋,绝不是为了享受荣华那般简单。
见贺菱芷蹙眉沉思,汉科径自饮了一杯酒水,亦没有点明。
简单的用过晚膳,贺菱芷便告辞离开,至于她是食客居幕后老板的事情,也不知汉科是否发现,贺菱芷也无意隐瞒,但亦不需言明。
回到相府后,贺菱芷传令于巳,命她前往紫焰国等待左人灵秀归国,并监视左人灵秀的一举一动,随时飞鸽传书。
“小姐,夜深了,还不歇着吗?”听到寝卧里有声响,碧珠揉着眼睛,自耳房走出来,一手端着一盏油灯。
自从贺菱芷成为慕瑾鸢之后,自是不会胆小怕黑,且经常要做一些不方便让碧珠知晓的事情,便允她无事不需在身边伺候,夜里便是贺菱芷不归来,亦无需守夜。
如今明珠已经随韩子焉入宫,正式拜他为师,贺菱芷身边便只有碧珠可自由进入她的房间。
“吵醒你了?”忙碌一天,贺菱芷虽不显疲惫,却也有些困顿。
这次受伤,身子大为受损,又连续奔波不息,若非韩子焉的医术高超,贺菱芷定会累得倒在床上,不休养半年都无法动武。
“再过两日,小姐便要嫁入靖王府了,可要好好休息,免得成亲那天折腾出病来。”困意已去,碧珠啰嗦着开口,来到贺菱芷面前,为她掌灯。“再说,女人就是要休息好了才漂亮,小姐这几日未曾得闲,气色较之从前差了好多呢。”
“碧珠这是在嫌弃本小姐变丑了?”坐在梳妆镜前,由着碧珠那双巧手为她卸去束发的珠钗,整理着秀发。
“小姐在碧珠心中,永远是最美的。”碧珠立即表态,认真的模样霎是可爱。
“你呀。”无奈的摇首,唯有在碧珠面前,贺菱芷才会觉得心情放松,不必去猜想人心之复杂,亦不会被俗世所扰。
“小姐嫁人后,碧珠虽然还可以伺候小姐,可靖王府不比相府,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光景,碧珠想想就觉得头疼,小姐都不怕吗?”一手执着篦子,一手握着贺菱芷的青丝,碧珠轻柔的为她顺利着秀发,将憋在心里几日的话问了出来,比贺菱芷这个新嫁娘还要紧张以后的生活。
“怕什么?”贺菱芷不解的挑眉。
“那日二夫人教导小姐那些出嫁从夫的道理,碧珠可是都听的仔细了,有一些还真几分道理。毕竟婆家不同于娘家,靖王爷又是皇室宗亲,哪里有相府这般容易被掌控。”碧珠颇为在理的说着。
“原来我的碧珠是在想这些。”贺菱芷笑出声来,没想到碧珠人小,心可不小,为她日后掌权谋划呢。“无妨,兵来将挡,敢让本小姐过的不舒心,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贺菱芷自信的一笑,重生之后,她不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虽仍要为大炎国尽忠,却不需做天下女子的表率,哪里需要忍气而行?
见贺菱芷笑颜如花,便是时常能看到贺菱芷如花的娇颜,仍是看的愣了神。“小姐,你真美。”
被碧珠的小模样逗的又是一笑,贺菱芷竟不知自己这副皮囊,竟是对女子还有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