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只是想要为壶窈买几副治疗烫伤的药,却不知不觉中来到靖王府,莲生不由得低叹了起来。
佳人已嫁,他的情意这辈子都只能暗藏在心底,何其悲凉。
轻功独霸天下,靖王府即便是铁卫,莲生仍如入无人之境,在瞥见贺菱芷的身影后,便一路尾随,落在了百里连城的房顶上,悠闲的躺下。
哪怕是不能相见,听听她的声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也好。
收到百里连城醒来的消息,贺菱芷身为靖王妃,必定是要来看望的,何况百里连城是因她而伤。
“瑾儿。”百里连城虚弱的一笑,想要起身,却被贺菱芷按下。
“王爷还是静养的好,免得牵动了伤口。”说话的人,竟是青灵。
抬眼朝青灵看去,见她柔顺的低垂着头,贺菱芷并未有责怪之意,但女人的第六感却让她明白,这个妮子对百里连城的情深。
“这里有王妃在,你出去吧。”百里连城不悦的开口,便是青灵于他有用,不代表青灵可以插在他和贺菱芷之间。
“青灵告退。”看不出青灵是否有被百里连城的冷漠伤到,依旧恭顺的离开。
待青灵走后,贺菱芷浅笑道:“是个好姑娘,何必如此待她。”
“瑾儿是吃味了吗?”立即扬起笑脸,百里连城这变脸的速度,绝对是历经百炼的。“若是瑾儿不喜,本王便让她离开王府。”
百里连城的声音不小,刚走到门口的青灵自是听得到,脚步微顿,仰起头将眼底的泪水逼退,青灵自嘲的一笑,复又大步而行。
虽相处多年,却一直是主仆有别,是她介越了身份,动了心,明知不会有所结果。
“王爷的气色好多了,想来是身体无大碍,青灵算是有功的。”贺菱芷不悲不喜,宛若对待一个算不得是朋友的熟人在说话。“这是王爷吩咐的,只是手艺差了些。”
将荷包递给百里连城,贺菱芷便要起身,她来此不过是出于身份,并非是关怀。
可是,百里连城接过荷包的同时,也将贺菱芷的手攥到手中,紧张的问道:“可是绣荷包的时候伤到的?”
“不善女红。”淡淡的四个字后,贺菱芷便抽回手,起身道:“王爷身体尚虚,需要静养,本妃便不叨扰了。”
“菱儿,你就如此不愿与本王单独相处吗?”手心一空,好似胸口也被挖去些什么,百里连城难免失落的问着,眼中尽是伤感。
“王爷该知道,百里晟命在旦夕,本妃还有很多事要做。”贺菱芷止步,深深的望了百里连城一眼,沉声道:“大仇不报,夜不能寐,食难下咽。”
“可菱儿的仇恨,却不许本王插手,是要将本王排斥在外?”明知不该,百里连城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王爷本该是逍遥之人,何必染上一身血腥?”贺菱芷以反问的方式回答着,表情淡漠的比之对待陌生人好不了几分。
如果不是她的存在,或许百里连城的母妃不会死于那场大火,而他早已名正言顺的成为皇帝,又怎会每夜睡榻之畔都悬着宝剑,怎会遭受不断的刺杀!
最让贺菱芷怨恨自己的,便是她曾为了百里晟那个人渣,亲手伤了百里连城,让他性情大变,从此风流不羁,意志消沉。
无情的眸子迎视着百里连城不悔的深情,贺菱芷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既然命运捉弄,不能于今世还他之情,便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何尝不是一种情深。
并不知贺菱芷心中所想,百里连城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伤的不再完整。
可再怎样的伤痛,他付出的爱,却无怨无悔,更是无法收回。
贺菱芷走后,莲生也不知何时离去,心情可想而知也不会舒畅,自己所爱的女人嫁人,却并非嫁给心爱之人,如何能开心呢。
慎王府内,百里琪嘉面色有些凝重,手里的兵符不知把玩了多久,视线却飘渺于前方。
自从得了命令前来,便见百里琪嘉如此,胡英杰也不打扰,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待百里琪嘉开口。
谁知,这一等便是等到了日落。
夕阳西下,黄昏的光晕淡淡的洒在院子中,下人不敢进书房来添灯,光线灰暗的有些压抑。
“宫里传出消息来,百里晟命不久矣。”百里琪嘉终于开口,说话的语气却是沉重的。
终于等到这一天,却非他预想的那般开心,并非百里琪嘉心里有兄弟之情,而是起兵实非小事。
成者为帝,败者性命不保,这样的赌局不过是胜负各半。
但若不起兵,便永远只能仰人鼻息,身为王爷亦要将性命掌握在他人手中。
“王爷有何打算?”胡英杰问着,明知百里琪嘉唤他前来是为了商讨,却不主动提出意见,城府之深可见一般。
抬起头来,目光落在胡英杰身上,百里琪嘉问道:“若是本王不起兵,势必是靖王登基,胡谋士以为,若靖王为帝,会待本王如何?”
胡英杰略微一怔,沉思了片刻说道:“靖王个性乖张,虽不排除是为了麻痹皇帝而做出的举动,但也难保为巩固政权,而不效仿皇帝,铲除异己。”
话音一顿,打量了百里琪嘉一番,见他不语,胡英杰继续道:“王爷您养兵数万,皇帝必是早就知晓,否则也不会在猎场之中欲对王爷下手。草民斗胆猜测,靖王即有起兵的本事,定也能知晓王爷的实力。届时,即便王爷为表衷心而遣散或将军队交付,怕靖王也难不生疑心。”
“胡谋士之意,便是赞同本王起兵了?”百里琪嘉挑着眉头,问道。
起身,胡英杰拱手道:“王爷无需起兵,只要率领精锐,让皇帝写下禅位诏书。如此,不需要大动干戈,即可保存王爷实力,又可让皇帝死于病榻,为王爷博得善待兄长的名声,皇位更是名正言顺。”
“逼宫?”百里琪嘉换了个姿势,认真的思考着。
见百里琪嘉犹豫,胡英杰单膝跪地,诚恳道:“草民虽是一介书生,愿为王爷先锋。事成之后,王爷只需将逼宫一事瞒下,日后勤政爱民,靖王日后便是有称帝之心,也难寻借口,反倒是靖王若起兵,王爷也有足够的理由剿了叛臣贼子。”
“此事重大,本王且需慎重考虑。”百里琪嘉深呼了一口气,对于胡英杰的意见即是心动,又是有所保留。
若能不伤根本而夺得皇位,自是最好不过,不必担心百里连城手里的兵将会扰乱他辛苦得来的江山,损失自是最小。
但若逼宫不成,那么风险亦是百里琪嘉所不能承受的。
“王爷,草民斗胆,再进言几句。”这一次,胡英杰并未识趣的离开,反而双膝跪地,重重的叩首之后,沉声说道:“王爷逼宫虽是只带精锐,但宫内有王爷的暗桩,不必损伤兵力,便大功可成。而宫外,王爷的兵马可守四方宫门,若宫内情况不妙,亦能相救,与原计划无二。”
“胡谋士今日言语颇多,本王倒是十分好奇,以胡谋士的沉稳,何以一再进言,就不怕本王疑心于你?”百里琪嘉挑眉问着,一手放在袖中,只要胡英杰让他起疑,定会要了他的性命。
“草民不敢隐瞒,只求王爷荣登大宝之后,草民能有封侯拜相之时,定当竭力为王爷尽忠,绝无二心。”胡英杰又一次叩首,声音之重,额头定是受伤。
“仅此而已?”百里琪嘉仍旧不信,只是杀意并不似刚才那般浓烈。
“王爷。”胡英杰直起身子,双目越矩直视百里琪嘉,悲痛道:“灭族之仇不共戴天,若草民不能手握实权,如何能对得起全族几百口人的性命?”
望进百里琪嘉的眼底,看不出一丝的慌乱及虚假,百里琪嘉这才挥挥手,示意他站起来说话。
“多谢王爷。”胡英杰起身,面色不改,可后背却早已被汗水浸透。
所谓伴君如伴虎,百里琪嘉尚且只是有做君王的心,便如此猜忌身边的谋士,日后为帝,岂能是明君?
垂首,胡英杰保持着一个谋士该有的礼节,任由百里琪嘉打量,将情绪收敛的很好,否则他便不知是慎王第多少个凭空消失的谋士了。
“本王会慎重考虑,胡谋士先且回去吧。”打量了良久,百里琪嘉才开口,带胡英杰欲告退之际,又道:“昊都进来不太平,胡谋士平日最好深居简出,以免冲撞了什么人,本王亦保不得你。”
“草民谨记王爷训示。”胡英杰行了一礼,见百里琪嘉朝他摆了下手,这才告退。
出了书房,胡英杰只觉得身上一冷,这初冬的风吹打在他被汗水浸透的衣衫,寒气直入骨髓。
等待多年的一日,终要来临,这些年的忍辱都是值得的,胡英杰挺直了背脊,第一次有了底气在慎王府行走,不再谨慎小心的连面对奴仆都要小心翼翼。
而这一幕,自是被百里琪嘉瞧见,却是让他心中的疑虑尽数消除。
一个人有欲望,有所求,并不可怕,就怕这个人心机之重,却表现的无欲无求,必是留不得。
“让宫里的人准备,五日后黄昏,本王要兵谏皇上。”对着暗处,百里琪嘉吩咐了一句,耳畔只听风声呼过,并无人迹。
冷笑挂在唇边,百里琪嘉眼中兴奋难掩,等待了半生,终于盼到了今日。
虽是看着门外一片白芒,可在百里琪嘉眼中,却是通往皇宫之路,那座金銮殿正敞开大门,等待他的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