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中,我走出了黑田的房间。
刚踏出酒店的大门,玲子就打电话给我了:“喂?苏依?你今天不必来上课了,我替你请过假了,好好补眠吧。”
“不必了,我会去上课的。”
玲子轻哼了一声,不知是不屑我的假清高还是觉得我多此一举。
“那好吧。Bye!”
“bye。”
离开了酒店大堂的中央空调,清晨的冰冷空气瞬间让我身上的汗毛立刻起立站好。
里面还穿着晚礼服,挤公车是不可能的了。匆匆招来一辆出租车,用熟练的日语报出住所的地址,我不再理会“热情”的司机大叔。
回到住所,直接把自己扔在窄窄的单人床上。不像酒店里那张软得过分的大床,这里只有冰冷的洗得褪色的淡青色床单。电暖气的热气还没扩散开来,阳光也还没有越过前面的大楼,室内都是冷冷的灰色。睁着眼看着有着青霉的天花板,那里有一只小小的虫,不知是死去了,还是蛰伏着等待温暖降临。
“苏依,苏依!”门内响着门铃,门外震动着敲门声。
我挣扎着起床,直接去开门,抬眼看到对面墙上的挂钟——原来我就这么合衣睡了3个小时。
“谁啊?”
“Brant。”可是这声音在耳中却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个时间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我开门却看到他铁青的脸。
“早上好。”
“现在已经10点钟了。”怎么,我这一句话就让他的脸色更显阴沉。
“哦。”
说多错多,我干脆闭嘴,安静地等他说明来意。
他一言不发地把一叠报纸扔在茶几上。
“啪!”的一声,让我的心底莫名起了不安。
半信半疑地捡起报纸,打开来出现在眼前的是硕大的头条标题——黑田的新欢?
巨大的黑体标题,甚至附上了我从酒店出来的侧面。微亮的天空,大酒店的门口,穿着前一天华服的女子,在在都暗示着照片中的女子与知名大导演的暧昧关系。
看着报纸上记者的绘声绘色,猜测之语早已是言之凿凿的口吻。细细看来,我不禁猜测,这狗仔队也是个知名大学的中文系毕业的吧?否则怎么会把没看见的事情写得合情合理,如临其境。跳跃性思维能在这种时候想到这些不相干的事情?我的嘴角不禁微微翘起。
可是Brant显然很不赞同我现在脸上的笑容,“苏依!你疯了吗?现在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你现在立刻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从报纸上抬起头,看着他,“解释什么?”这不就是事实吗?只不过过程不似这位文笔扎实的记者所描述的那般香艳罢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苏依!我那么喜欢你,从你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上天为我打造的女人,为了等你,我为你安排了我最信任的经纪人,最坦荡的明星之路,而你”他顿一顿,“却选择了一条最令人不耻的路来达成目的。”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此刻他的脸因为愤怒而在十分白皙的皮肤上隐隐有了青色,本来平静的眸子此刻仿佛要喷射出火焰来将我活活化成灰烬。
可是,他的“爱”,又是因为什么呢?上一次的表白已经让我知道,他对我的所谓迷恋不过是把他对梦中情人的幻想加诸在我的身上罢了。而我,从来也不是那般纯净无害的小女人。我有野心,内心有阴暗,对美好的事物总是抱着绝望,从来不知满足为何物。表面的云淡风轻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
“你!你到底在干什么?如果你想要这些,你不妨来找我,这样你不是可以更快达成目的?你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他抓着我的双肩,甚至开始摇晃我,仿佛这样就能让我从梦中惊醒。
“我从来就不是你心中的那种女人。”
说来说去只有这句是最本质的问题。除此之外,我不必说无用的抱歉,不必做无谓的解释。
看着我撇过头,他竟然笑了,那抹笑痕诡异地在他的唇角盛开,“好,好,苏依,你会后悔的。”他像风一样离开了我的屋子。之余室内淡淡的华贵古龙水的气息浅浅萦绕,与周边的一切格格不入。
我知道,Brant口中的“后悔”必定是我难以承受的结果,可是现在让我去求他吗?我不是大丈夫,所以做不到能屈能伸。
现在能做的只是好好休息,因为明天将会有天昏地暗的灾难,和似乎永无止境的提问。呵,这样,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是“红”了?
没心没肺地又躺回床上,抱着最喜欢的毛绒玩偶,我再次堕入黑沉沉的睡眠。
可是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睡梦中并不安稳,梦到第二天记者的尖锐提问,行人的不屑眼光,家人的失望放弃,还有易扬曾经那么美好的浅笑,有着微微嘲讽的角度,浅色的眸子里映照了漫天的霞光,流光溢彩。
“小姐,您需要什么饮料?”空姐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了,我现在已经在日本飞往D城的飞机上了。
“您需要杂志吗?”空姐的声音再次不屈不挠地出现,只是我还察觉到她思索的眼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探照灯一样地晃来晃去。
“请给我一张毯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小脾气,快速吐出这么一个短句。如果不是怕继续让八卦杂志做文章,我还真想直接对这位好奇心过强的小姐说:“不要用那么崇拜的眼光盯着我,我不会给你签名的。”
今天,所有的八卦杂志都在讨论,我是否会成为黑田新片的女主角或者被他封杀。是成为情人还是床伴。我还真是希望他们把讨论的结果告诉我。
几个小时前,天还没亮,玲子就来到我这里,把我的行李塞进旅行箱,然后连带把我打包扔到回国的飞机上。
机场里,临别前她对我暧昧地笑。我也对她笑。
她间接成全了这件事,如果我成功诱惑了黑田,那么我会成为她手中的摇钱树,她也算名利双收。一旦我失败了,那么我也就很难再有所发展,自然也配不上Brant,这样她也解决了一个障碍。这些,我不是不懂,却依然选择踏出这一步,从此再无退路。
可是今天的发展同样出乎她的意料,黑田如何反应是不得而知,然而公司却对外极力澄清说我不是那个女人,而我人还在国内接受训练。而今天我就会回到中国,成为他们口中所谓还在国内受训的乖小孩。可是这也意味着,在没有任何公司安排的状态下,我的日子不会再有训练课程,换言之我被“冷藏”了,不知何时才是出头之日。
毯子很薄很软,有陌生的柔润剂的淡淡香味,好像童年里常常闻到的小姨身上的香皂的味道,让人莫名的安心。
呆呆地等待这巨大的飞行机器着陆,轰鸣声麻木地响着。然后,我再次踏上了熟悉的土地。这有着潮湿气息的海滨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