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秋也记不得前一晚他是怎么睡着的了,只是当他烧得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夏洛洛不见了。
他努力的将视线换了几个方向,也没看见夏洛洛的踪影。已经是大白天了,分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有些惨淡的天空下起了雪。
“夏洛洛……”,“喂,丫头……”,“洛洛……”
向秋试着呼喊了几声,但回应他的只有山里“呼呼”的风声。
一个人?在这苍茫的天地之间,真真正正的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寂感和恐慌感慢慢地朝着向秋袭来……夏洛洛去哪了?向秋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
“难道她趁着我在睡觉,就扔下我独自一人走掉了吗?不会,夏洛洛应该不会!应该吧……那她去哪里了?饿了找吃的东西去了,在这寸草不生的雪山?还是被山里的怪物叼走了?那怪物为什么不连着我一起捉去,难道是看上了她的美色?应该不至于……还是说她被人救走了?那为什么不救我?等等……难道是星星!对了!应该是星星听见我昨晚的祈祷,才把夏洛洛给接走了,而作为代价,我必须葬身于此。”
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烧烧得向秋的脑子稀里糊涂,这会儿他也只能想到这样的“真相”来安慰自己了。
至少,向秋此刻是幸福的,因为星星实现了他的愿望——夏洛洛得救了!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只怕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他忽然有些想家了,他似乎看到了妈妈像从前般在饭桌上摆满了饭菜,都是他最喜欢的家常;他似乎看到了他出生时,爸爸高兴得跳了起来的情形;他似乎看到了“繁星”人来人往,生意正红火;他似乎看到了“南大”一教楼下,追逐着光影的少男少女;他似乎也看到了她,看到了她在星湖旁笑着招手,像他们的曾经……天空的雪越来越大,真正的鹅毛大雪,好冷,好冷!
向秋再也看不清什么,再也想不起什么。
妈,儿子不孝。爸,对不起……向秋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白白的天花板。恩,的确是白白的天花板!
意识模糊中听见有人在喊:“醒了,醒了!医生,医生……”
之后就听见一连串的脚步声,然后莫名其妙地被四五个人一阵折腾。向秋这才知道自己没死,不但没死,好像还被送进了医院。
向秋见到的第一个熟人面孔是季南翔,他这会儿正跟医生说着话:“医生,怎么样?我老大没事儿吧?”
“没事儿了,各项指标都恢复正常。伤筋动骨一百天,躺上两三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那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谢我做什么,要谢也该谢那个小姑娘。好啦!病人好好休息吧。”
说完这些,那个秃顶大夫就带着一群“跟班儿”出去了。
小姑娘?夏洛洛!?
向秋这会儿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仔细看看周围,向秋心里就更觉得离奇了。病房里一些他看不懂的仪器貌似都在运作着,自己手臂上也打着吊针。
再看看自己身上,怎一个“惨”字了得。有好几处都打着石膏,最为夸张的是,目所能及的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不缠绷带的地方。
最主要的是,他记忆里的上一刻还停留在大雪纷飞地高原雪山上,这会儿怎么突然就到了医院的病房里。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被救了,但是具体是怎么被救的,被谁救的,他的脑海中居然没有一点点的印象。
季南翔送走医生,回来就一直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他就一直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向秋,也不说话。
向秋总觉得哪里不对,浑身上下好像都不太自在。想了半天才发现是季南翔的眼神——季南翔看他的眼神,那是一种看仇人的眼神!
这小子怎么了,向秋心里弄不明白。
“季南翔,这是哪里?”
季南翔就像没听见一样,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着他,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嘿,问你话呢!”
“医院!”季南翔语气生硬,然后继续看着他。
这小子不对劲!这小子大大的不对劲!
季南翔也是“繁星”的店员,和夏洛洛是同系不同专业,也是来店里做兼职的,生性活泼,阳光开朗。平日里喜欢叫向秋“老大”,虽然有时候也喜欢开开玩笑,但总归是唯向秋马首是瞻的。
“我眼睛还没瞎,我是问你,这是哪的医院!”向秋拉长语气说。
“稻城。”
“稻城?那你怎么又会在这儿,我又是怎么在这儿的!”
“不知道!”季南翔一副漠然的样子,他为了保持用那种眼神看向秋,愣是把整个眼球都给瞪红了。
“你小子吃炸药了!我惹你了?你要不爽我,还来这儿守着我干嘛!”向秋要不是不能动弹,左右又只有季南翔一个人,才懒得看他这幅臭脸。
向秋刚把话说完,季南翔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还紧紧地攥成拳头垂在腿边,可能是用力太猛,手上的骨节都是有些发白。
“你以为我愿意守着你!你要死还拉着人陪葬!要不是夏洛洛,老子才不伺候!”
“你谁老子?给老子坐下!”向秋这会也是气上心头,他刚清醒过来,就被这小子一顿莫名其妙地骂,这要换了谁,谁不火?
季南翔估计没见过发火的向秋,尽管向秋现在像个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但这爆发性地声音,估计隔着三层楼都能被听到,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向秋这么一吼,季南翔气势上瞬间就给压了下去。到最后,他看了看向秋,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只是这回他把头偏向了一边,似乎不再想和向秋说话。
“夏洛洛呢?”
刚才向秋听季南翔说起夏洛洛,这才想起之前在雪山的时候,夏洛洛就不见了。她到底去了哪儿?有没有也像他一样被救了,还是怎么样?如果是被救了,季南翔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
向秋这会儿心里无比地着急,奈何季南翔又不搭理他。看来有必要用点手段了,向秋在心里想着。
“谢谢你来照顾我!你还是去照顾夏洛洛吧!”
“哼!你们也是有意思,你让我去照顾她,她让我来照顾你!”
“是她让你来照顾我的?她在哪儿?她有没有事?”向秋激动地说。
季南翔这才知道自己被向秋套了话,忙后悔不迭地手拍着脑门。
“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救的我?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么?”
“季南翔!你能像个男人一样?有什么都说出来!藏着掖着算什么玩意儿!”
……
季南翔毕竟年轻,经不起向秋这样软磨硬泡。到最后,他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都说了出来。
向秋听完,终于搞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此时内心的感受却十分的难以形容。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心里有股莫名的情绪久久都不能平静下来。
因为他听见季南翔说,救他命的,是夏洛洛!
原来那天夏洛洛趁着向秋睡着了,就独自一人下了山。向秋难以想象那是怎样一种情形,要知道常人摸黑在雪山上活动,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夏洛洛还是个生着病的女人。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的的确确做到了!
季南翔听送向秋他们来医院的老乡说过,夏洛洛找到他们的时候,人就已经快要不行了,发着高烧,脸色难看得要死,光是勉强地站着都需要人搀扶。
但她还是条理清楚地叫他们先去打110和120,然后再组织人手去营救。
后来他们组织人上山去救向秋的时候,夏洛洛又非要跟着再上去,说是他们找不到地方,去晚了就来不及了。他们不让她跟着去,她就在地上抱着老乡的腿不让走,一边给他们磕头,一边哭着求他们。
老乡们看夏洛洛这么倔,也就答应了。上山的前半程,夏洛洛都没让任何人扶着,说是不要因为她拖延了时间。她也真行,老乡的脚程那么快,她硬是没落下。
到后半程的时候,她就整个人都不行了,高烧烧得人的软了,有时候老乡跟她说话,她都听不清楚。
但她好像就一直憋着一口气,不管怎么样都没有晕过去,只是眼皮半耷拉着,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老乡们只好轮流架着她走,到差不多地方的时候,老乡们就慌了……原来山体坍塌的地方,给先前那场大雪抹去了痕迹。老乡们四处搜寻,也没能发现点向秋的踪迹。
老乡说,还好有夏洛洛。要不然向秋的命,肯定就被这场大雪给带了去。
因为在他们全部都束手无策的时候,还是夏洛洛强打起精神,找到了向秋所在的方向。
后来,等他们发现向秋的时候,雪已经埋了他的大半个身子。他们把向秋拉出来,确定他还活着以后,夏洛洛这才当场晕了过去。
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其实夏洛洛当时的情况比夏秋更危急。
如果再晚上个把小时到医院,那么向秋的下场大概是残废,但高烧会直接烧烂夏洛洛的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