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绯宫的大殿金碧辉煌,尽显雍容华贵。
步入正殿,只见金虬伏于栋下,玉兽蹲于户傍,壁砌琉璃玉石烨烨生光,隔墙琐窗曜日流光幻影,工巧之极,远非瑶池洞其他各宫能比。
之前丁灵修来到韶华宫的时候,觉得韶华宫已经足够气派,但此时踏入璃绯宫宫门,更是瞠目结舌,叹为观止。在这样华贵的大殿之中,自恃见多识广的丁灵修走路的步伐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局促而缓慢。
丁灵修跟随夏仙瑶和段飞凤踏入大殿,在侍卫的指引下,几人来到一间密室。
相比大殿的富丽堂皇,这间密室就显得十分简陋了,但室内却比丁灵修想象中的要大很多,说是密室,但其实里面更像是一个会议室和卧室结合在一起的房间。这么大的房间内陈设十分简洁而单一,除了有实际作用的东西没有任何其他华而不实的陈设或者古玩藏品。
房间给人直观感觉就是一片无休无尽的白色,完完全全的纯澈的白色。
白色的帷幕,白色的茶几,座椅,白色的卧榻,白色的床垫和白色的貂绒被褥,就连桌子上的灯盏,都是有银嵌珍珠作为烛台。咋看之下甚至让人觉得来到了冰雪世界。
可是偏偏在这白色的房间之中,却有着极其醒目的一袭黑袍出现在白色的貂皮大椅之上。黑袍之中,一位仙姿佚貌,冷艳绝俗的贵妇冲着丁灵修嫣然一笑,这笑容很假很邪异,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真如异花初胎,美玉生晕,明艳无伦。
丁灵修被这个笑容惊了一下,竟然没有礼貌式地作出回应,而是愣了一下才拱了拱手说:
“见过瑶池洞教主。”
虽然没有人介绍,但毋庸置疑,眼前这个贵妇的气势和她的座位已然彰显了她尊贵的身份。
丁灵修话音未落,还未等教主回答,大殿之中突然响起数声狂吠,丁灵修循声望去,发现声音的来源是教主身旁的一只白色的萨摩,这条萨摩犬看上去跟她的主人一样充满精气神,洁白无瑕的白毛上一尘不染,两只眼睛灯光一般,死死瞪着丁灵修,口中不停的狂吠。
沫儿如此狂吠,来者果然邪气凛然,教主心中暗忖,但表面上神色不改。
教主轻启檀唇,只是回过眼眸,神色不动地将手缓缓抬起,发出了一声低叱:
“沫儿,这是客人,别乱叫。”
这条萨摩似乎极通人性,听到主人这么唤它,它便立刻不叫了,温顺地匍匐在了教主的身旁。
“坐吧,丁少当家的。”教主十分客气地示意丁灵修坐下。
丁灵修坐到了教主旁边的座位,正对面是一个英气逼人的中年男人,也就是八长老之首宇文登龙,宇文登龙旁边坐的是长老天上红,而天上红旁边就是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孔圣春。
孔圣春戴着耳机埋头打游戏,并没有注意到丁灵修他们的到来。
丁灵修坐了下来,望了望那条萨摩道:
“教主养的这条狗看上去真的好神气啊,不知道它咬不咬人?”。
“放心吧,我的狗从不咬人。”教主和颜悦色地说。
“哦,这样啊。”丁灵修点了点头,同时冲着那个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萨摩微笑了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丁灵修就是这么一笑的功夫,这萨摩就突然一跃而起,朝丁灵修扑了过来。还好宇文登龙反应快,直接抱住了萨摩,不然恐怕这条狗非得把丁灵修活活咬死不可。
丁灵修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喃喃道:
“教主……你怎么骗我啊,你的狗不是不咬人么?”
教主一脸诧异地回答:
“是啊,我的狗不咬人,但这不是我的狗,是他的。”
教主指了指一旁满脸严肃的宇文登龙,宇文登龙轻抚着萨摩说:
“没错,这是我的狗,沫儿它灵性比较强,所以对妖魔鬼怪极其敏感,可能是年轻人你经常降妖捉魔,身上的邪气太重,所以它才会拿你当敌人了。”
“是啊,我也纳闷呢,我平时挺喜欢狗的,它怎么可能咬我?”丁灵修嗔怪道。
“哦?年轻人你也喜欢狗?”宇文登龙问。
“是啊,非常喜欢,你不信问夏仙瑶,我最喜欢狗了,我每周都离不开狗。”丁灵修回答。
“这样啊,那你喜欢到了什么程度啊?你看我这条萨摩品质怎么样?”宇文登龙不太相信。
“喜欢到什么程度……喜欢到什么程度……这么说吧,反正一顿至少吃三斤。”丁灵修得意洋洋的说。
“……”
“汪汪汪汪汪……”
白色的萨摩再次狂吠,宇文登龙半晌无语,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丁灵修。
“咳咳……”教主轻声干咳两声,打破了僵局,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教主身上。教主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抚弄着流苏说道:
“其实丁少当家有幸来到本教,我理应盛情款待,但不想丁少误打误撞卷入了本教的一场内部矛盾之中,还让丁少受了重伤,真是让丁少见笑了。”
教主的声音不温不火,但特别加重了误打误撞几个字,这恐怕任谁都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虽然嘴上一口一个丁少,但这也仅仅是看在丁灵修的家族面子上才这么叫,要不然现在丁灵修在人家的地盘之上,叫你小王八羔子你也得洗耳恭听。
教主本以为她如此委婉地说完,丁灵修肯定会倍感惭愧,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辱,立刻向自己道歉,但没有想到丁灵修的脸上竟然根本没有任何歉意,而是笑呵呵摆了摆手说:
“还行,真挺好笑的。”
教主嘴角轻微抽搐着,竟然一时语塞。
心说果然到底是个小孩子,竟然自己已经这么明显地暗示他,他竟然无动于衷,还来一句“真挺好笑的,”弄得教主一时间更是哭笑不得,心里恨不得扇他几嘴巴子。
但毕竟身为一教之主,教主皱了皱眉,缓了一会儿才说:
“哦?不知道本教的什么事让你这样不拘礼节,觉得如此好笑啊?”
教主这句话里直接改口,甚至都用上了不拘礼节这个词,显然在警告丁灵修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丁灵修却没有理会,神色不改地说道:
“教主真是深明大义,慧眼如炬,晚辈笑的这事正是贵教的不拘礼节!”
教主苍白阴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目光之中寒意逼人,这股寒意澄如秋水,寒似玄冰,换作其他人恐怕立刻都会被这目光给逼视得浑身不自在,但丁灵修竟然与她四目相对,谈笑风生地继续说道:
“尊师重道,知恩图报是中华美德,这恐怕是小学生都懂的道理,虽然贵教中的教徒可能对学习并不感兴趣,但想必这种常识礼法,父母也肯定从小就教过我们。但贵教的毓离宫主竟然欺师灭祖,竟然为了一己私欲而要谋害帮助过自己夏长老,而且污蔑夏仙瑶,设计陷害夏仙瑶,难道这就是贵教的传统和礼节?如果这就是贵教的礼节,那教主所言极是,我也确实不拘礼节了。”
教主面带愠色,黑袍上的绒毛都因为怒气的上涌而全部立了起来,但只是刹那,绒毛马上又缓缓降了下来。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倏尔睁开,凌厉地目光像闪电一般洞穿人心,教主虽然内心已经燃起了怒意,但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沉声道:
“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摆正你的位置,这里是瑶池洞教,你既不是瑶池洞教的教徒也不是跟本教有关的人,你无权干涉本教。本教向来隐世独立,你若不请自来,以客待你,是于情!以敌待你,是于理。难道你有资格因为你的道理就干涉我们教中之事,并且将我的弟子全部打成重伤么?”
丁灵修看出了教主的怒意,但仍然一如平常那样悠悠道:
“教主此言差矣,我并不是不请自来,而是应夏仙瑶的邀请,是为了降服火前坊帮助她治疗她母亲的火毒才来到了贵教,怎么能怪我不请自来呢?”
教主的目光移向坐在较远位置的夏仙瑶,夏仙瑶连忙惶恐地跪在地上请罪道:
“教主恕罪,属下救母心切,没有跟教主请示,属下愿意承担一切惩罚。”
教主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宇文登龙见状转过头望向丁灵修说:
“少年,教主可从来不会允许任何外人轻易来到我们瑶池洞教,这其实用脑子想想都能想到吧。堂堂丁家传人难道愚蠢到连这一点都想不到么?不过,这个可以暂且可以不论,那你出手伤人恐怕是个事实吧,俗话说的好,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再怎么说本教的事自然当由本教解决,好像还轮不到你来插手,但就算你想要插手,却不由分说就斥诸武力,而且造成本教教徒伤亡惨重,对于你这样的暴行,不管是少年你,还是整个丁家,终归需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宇文登龙的话已经直接挑明厉害,极具威势言辞从这张静穆的脸上利剑般刺向丁灵修。
丁灵修收敛起笑容,义正言辞地回答:
“话虽如此,但我出手伤人只是为了保护我的朋友夏仙瑶,并不是因为想要插手你们教会的事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有人想要伤害我的朋友,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属于谁,我都会挺身而出,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有什么样的危险,我都不会退缩,这只是出于我自己的信义,如果因为我的信义而冒犯了贵教,我愿意承担相应的责任。”
丁灵修当时的情况明明就是如果不还手就自身难保,但他却非说自己是为了保护夏仙瑶,委实有点不要脸了,但就是这样的谎言,却让夏仙瑶心里好不感动。
坐在主位的教主此时心中怒火难当,但她看起来依然是如此的从容镇定。
即使一介女流,但她的骨子里却无时无刻不透发出一股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狂艳本色。换做其他人,恐怕还未开口就已经在这样的女王范十足的对手面前气势矮了好几分,但丁灵修竟然能够如此信心十足地与之据理力争,也实在令教主感到惊讶。
真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丁灵修确实呆萌到了极致,教主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和这个小孩斡旋了半天才终于扯到了正题,而且劣势竟然还不是对方,竟然有点势均a力敌。
好在结果是一样的,即使丁灵修舌灿莲花,毕竟他出手伤人仍然是铁打不变的现实,这一点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脱离干系的,能把事情解释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很大程度的成功了。而教主之所以一直没有发怒,也正是因为如此。
见丁灵修说出了愿意承担责任,教主冷笑了一声,抚了抚身旁的流苏,云过天际般淡然道:
“恩,知道就好,不过我这个人向来不爱计较已经过去的事情,其实今天请丁少过来,还是想跟丁少商量另外一件事的,或者说,是想助你一臂之力!”
“助我一臂之力?”丁灵修讷讷道。
“是的,你不是为了降服火前坊而来么,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将功赎罪,帮你组建猎妖团,助你降服火前坊!”教主狡黠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