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让马仔去。他年纪小,阳气不至于过盛。加上中了鬼印,与鬼魄间沟通更加容易。更何况,不管怎么说,他是诛鬼一命的继承者。或许,这便是劫数吧。”父亲很矛盾,看的出,其实他也是迫不得已。
妈妈和奶奶摇头,说什么不答应让我独自一人大半夜去坟地。万一吓傻了,岂不是后悔都来不及。
场面顿时陷入了僵持。
一直到了傍晚,父亲耐心劝说妈妈,奶奶,似乎才有了一丝转机。
“英子,娘,作为一位父亲,我怎么能够忍心让儿子去冒险。但是,这个险非冒不可啊。否则,马仔的鬼印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爆炸;再者,爹的命不顾了吗?”
妈妈书得不多,却非常同情达理。经过父亲劝说,已经能够明白其中的利弊;奶奶爱孙心切,得知鬼印危害,心里纵然有万般担心,最终还是答应了父亲的建议:让我一个人晚上去坟地。
因为此番是我一个人去,父亲必须为我做好一切准备,护身,引魂,两个都不能出现失误。
“儿子,老爸接下去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知道吗?”父亲郑重其事的看着我眼睛,叮嘱道。
我顿时有种无形压力。“知道了,爸爸。”
“恩。很好。老爸要交给你几样宝贝,晚上你一个人去坟地,需要用到。”父亲一边说,一边取出诛鬼盒里的铃铛——锁魂铃,红绳——引魂绳,还有些符纸,一并交到我手里。
接着,父亲继续说:“儿子,晚上到了坟地,万一遇到昨晚的女鬼,或者其他对你图谋不轨的鬼魂,你就拼命摇响铃铛,念起咒语,就能吓走它们了。倘若这个办法不行,它们还要欺负你,你就把这些符纸朝它们身上贴,记住了吗?”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记住了。”
父亲没有说完,他指着引魂绳,道:“到了坟地,你就不断地喊:爷爷,爷爷,孙子来带你回家了。不停地喊,直到爷爷魂魄出现为之。然后呢,你就把红绳套在爷爷头上,把爷爷领回来。千万不能用锁魂铃和符纸对付爷爷,不然的话,爷爷会受伤。”
“哦,我全部记住了,爸爸。”我乖巧的应答。不知道为何,对于这项任务,我心里没有一点害怕,反倒有点紧张和兴奋。能够使用锁魂铃和引魂绳,还有符纸,念咒语,实在酷毙了!不过,可惜小伙伴王超,杨欢,孙鹏,还有胡瑞看不见。不然,我又可以在他们面前耍威风了。
说起四人,自从那日偷西瓜,回来后,便没有看见他们。听说被各自爸妈锁在家里闭门思过,不许与我接触。
“我有那么可怕吗?”想到这,我就会不太高兴,对他们爸妈的作法极其不满意。但我也只能在心里发发牢骚,毕竟,那是他们儿子,他们管教自己儿子再正常不过。
天很快黑了。大姑跪在爷爷棺材前上了柱香,口里碎叨,不知说什么。棺材里,爷爷面色比昨天更苍白,仿佛整个身体里血液抽空。注意观察的话,还会发现,爷爷两眉之间,似有隐隐的黑气萦绕。
那是鬼气。不能再等了。爷爷魂魄脱离肉身太久。要是再不及时回来,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吃完晚饭,妈妈就一直抱着我,不肯放手,似乎我会在某个时候,消失不见似得。奶奶一样守护着我身边。我倒无所谓,哈气连天,瞌睡来了,昏昏欲睡。上下两个眼皮不知相交碰撞了多少次。
终于,我睡着了。
当我再次醒来,发现有人在喊我:“儿子,儿子,醒醒,要出发了。”
我揉着惺忪睡眼,昏暗灯光下,几个人影闪动。
“爸爸……”我喊道。我突然回忆起,今晚我要去坟岗那边引爷爷的魂,立马精神抖擞。从妈妈怀里跳了出来。
“侄子,精神气不错。希望你去了坟岗,千万不要遇到恶鬼啊,吊死鬼啊,水鬼啊,等等,我听说它们专门喜欢吓唬你这么大的小孩。哈哈哈……”三叔站在一旁吓唬我说。
妈妈,奶奶,还有父亲和小姨都恶狠地瞪了三叔一眼,大姑怒道:“三弟,知道马仔小,你还故意吓他。你是不是他亲叔?”
年幼的我也是个倔脾气,挺起胸膛,撅起嘴巴回应了三叔的恐吓:“哼!我胆子可大了,一点都不怕。”
说罢,我撇过头,不去看三叔。
三叔拍着手掌,笑道:“好样子!有出息。那三叔就在这儿等你胜利归来?”
父亲把要带的东西全部放进了一个布袋包,让我戴上。然后,他不顾三叔,领着我到爷爷棺材前,和我一起跪下。
“爹,马仔今晚第一次出去,您要是有灵的话,一定要好好配合马仔,让您早日还魂。万一遇到危险,您也要保佑马仔。”
说完,父亲和我一起朝爷爷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父亲直接领着我出了屋门,到了院子外。
外面天已经漆黑,没有路灯,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甚至一点风都没有。已经入夜十一点半,这个时间段,农村家家户户基本上已经熄灯睡觉。
“儿子……”我刚踏出门,妈妈就跟在后面追了出来。奶奶,小姨,大姑纷纷掩着面哭泣。只有三叔好奇打量我。
十岁的我,懂了些事,不过大多数事情是懵懂。那时候,我还在心想,不就是让我晚上去一趟坟地吗?一家人干嘛都哭成这个样子。
我真是虎到家了。
父亲回头,说道:“你们都进屋,不要跟出来。我把马仔送到田埂半道。你们在家哪儿都不要去,我已经在这布置了小法阵,很安全。”
说完,父亲就拉着我朝院外走。我跟着父亲身边,很快就听不见妈妈声音,并且逐渐出了村子,往伸手不见五指的田埂而去。
平常夏季,田埂里应该虫鸣四起,青蛙呱呱,萤火虫满天飞,但是今晚真是怪的离奇,一点动静都没。我和父亲两人就像是走在死寂的荒郊野岭般。我朝村里方向看去,只能隐约见到影子。看不见任何灯光。
就在这时,父亲松开我手,蹲下去,望向我:“儿子,爸爸只能送你到这了。你沿着这条小路,朝前一直走,几分钟,就到了坟岗。”
这儿的路我很熟悉,就算是晚上闭着眼睛我也知道方向,父亲说得没错。
“爸爸要回去了,儿子,剩下只能靠你一个人。”父亲声音有些颤抖,我看不清他脸,但是能感觉,父亲好像哭了。
“放心,爸爸,我不害怕。”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得是这个吗?许多年后,当我回忆这段往事,还相当佩服当年的我。
父亲再次摸了摸我头发,“去吧,儿子,爸爸看着你走。”
“哦。”我应了声,就松开了父亲的手。然后转身沿着小路继续走去。
大概走了几十步,当我再次回头看父亲,发现父亲已经不在原地。整个空旷无边的田埂小道,顿时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只听见心脏“扑通”一声,然后,一股无名之风骤然吹起,拂过我脸颊,那感觉……真像一个女人的手在抚摸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