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把那三间创作室当作哥们聚会和进城落脚的场所,他仍留在东圩工区的文明宿舍里。虽然他已不是中七圩小组二单元的盐工,单元领滩手也不再安排他工作任务,摒弃前嫌的工长真诚地劝他安心创作,但他每天仍准时来到原先的单元干着与其他人相同的活。他对外人豪情万丈的宣称,在他年轻的岁月里要更多的汲取咸土地上的灵气,他要为盐场为盐工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可与他独处时,我更多的感受到他目光里的那层迷惘,那层寂寞,那层失落后的无奈和冷漠。
岁月流逝,同住的哥儿们逐渐的有了属于自己的窝,工区文明宿舍里往日的喧闹已不复存在,只有我和亮挣扎在这片孤寂中。我因为年纪小仍满怀希望的想通过刻苦的自学逃离这原始的咸土部落,所以我没有过多的考虑个人问题,可是亮什么都不缺,面对众多的崇拜者、追求者竟也无动于衷。
直到有一天那个穿着绿色长裙,已是少妇的女子找到他,请他原谅她当初的软弱时,亮尽然笑了,笑的宽容笑的失落笑的落寞。亮有礼貌的送走那位曾令他如痴如醉的女孩。当天晚上,亮在迪克牛仔《有多少爱可以重来》的音乐声中违背了自己定下的不喝酒的誓言,拉着我痛苦的喝着老白干。他眼珠里散发的目光中弥散着浓浓的虚无和空洞,他趴在床上长嚎了两个多小时,他痛苦的告诉我,失去的再也找不回了,他说他的一生中再也没有崇高的美好的神圣的爱情激励他了。他失去了生存的动力,失去了人生的支柱……。就在那天晚上他谈起了海明威谈到了三毛谈到了自己对他们的仰慕,我愕然,但我似乎早感觉到这是亮考虑很久的想法,作为朋友我不能干涉别人的思想,不能干涉别人的心灵,我只有旁观者的参考权。
以后的日子,亮似乎成为一个安静的“人”。他常常避开众人的目光徘徊于长满绿茵茵海英菜的海堤上,或呆坐在闸口旁凝神望着宽阔的大海和飘渺的天空,他目光里的那丝空洞、虚幻愈发明显。他甚至在一个午后赤裸裸的跳进宿舍旁边的盐池,他说他要洗净世俗残留在他身上的污垢。他甚至独自地住在海堤上赶海人搭的窝棚里过起了自耕自种的原始生活,唯一不改的是他嗜酒如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