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景副部长的车的轮廓逐渐消失在黑暗中,大家打着酒嗝又彼此寒喧了一番,直至其他人歪歪扭扭地相继离开了文明食堂,孙工长便亲热地搂着我的肩膀一起走进了我今晚住宿的房间。我从食堂里找来一只洗干净的玻璃杯,为孙工长泡上半杯茶水放在床头柜上,随即也给自己带来的保温杯里斟上了茶水。杯子里泡的茶叶算不上什么好茶叶,只是我平日里随身携带的普通袋装云雾绿茶。
我是在东圩工区养成喝茶的习惯,当时为了能考上大学,我挤出一切业余时间来学习。我白天干着盐滩上令人劳累的体力活,晚上疲乏得就想早点休息,可为了完成学习任务就只好依靠喝浓茶来提神。虽然目前我已在国内一家赫赫有名的水产研究所工作,但我和其他在单位里上班的年轻人一样,也面临着十分巨大的工作和生活压力,尤其是我们这些工作在科研单位里的人更感觉压力山大。为了能评职称调职务涨工资分房子过上自己想往的体面生活,我不得不乘着自己年青继续咬紧牙关攻读在职研究生学历,因此占用晚间休息时间来刻苦自学仍是我生活的常态。虽然自己明知道晚上喝多了浓茶不利于睡眠影响身体健康,但我无法改变现状,这就是青年人追求进步过程中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歉意地向斜倚在我对面床上的孙工长抱了抱拳,为自己没有好茶叶招待他而感到羞愧。孙工长听了我的话却连连摆手示意我不必拘礼,并许诺等我春节回家光宗耀祖时,他一定送上两盒一级安吉白茶让我带回家喝。他缓慢地端起杯子,把杯中还未沉降的茶叶吹向杯口一边,试探性地品了一口茶水,旋即便被杯中的浓茶苦得皱起了眉头。可即使他杯中的茶水浓苦得难以下咽,却阻挡不了他想与我谈心的迫切心情。其实从他的话语中我是可以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因为我们都有各自的奋斗目标,我们的生活经历也是相似的。
盐场的盐工与煤矿的矿工、石油勘探工以及钢铁厂的炼钢工人同属于特殊工种的艰苦岗位,因而国家制定出台了相关政策,允许这部分艰苦岗位的职工在退休后让其子女直接顶替上班。这个政策在某些地区某些工种某些岗位延续了好多年,成为国家在某个特定时期向老少边穷地区的工矿企业输送补充职工的主要途径。
孙工长就是一名从农村直接顶替到盐场上班的外地工(相对于原来就是盐场户藉的工人)。他20岁时来盐场上班,从东圩工区一名普通的盐工做起,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各种机缘巧合,一步一步地由单元领滩手、生产组长干到工区化验室的化验工。他在得到原东圩工区老张工长的赏识后,便成为老张工长的乘龙快婿,随之他事业成长的步伐也不断加快。在其过完三十三岁生日时,他就由工区团支部书记(属于工区管理人员编制),变成了工区工会主席(属于场管理人员编制),然后于次年便被场党委调任至东港工区党支部副书记。待两年后老张工长光荣退休,他便被场党委重新调回东圩工区,由孙支书转变成孙工长。这个东圩工区工长的头衔,他当了八年,八年的时间里,蹉跎的岁月和辛苦的工作把他曾经的满头黑发掺进了许多白发,因为这是一个令人挠头矛盾众多的单位。